“我住宁家,”安以然截口说道,指着宁馨。“跟她一起。”
三叔公眉头都皱起来了。“你们……你们办这种丧事已经把安家的脸丢尽了,还想再丢脸?”
宁馨的眉头皱得不比三叔公少,叫安以然每个月换不同地方住,分明才是整人嘛!
“就算不住宁家,我也可以住自己家,我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成年,可以自己生活了。”安以然说。
“你以为这个社会这么好混?”三叔公很生气。
“反正我有手有脚,不会饿死。”安以然是绝不肯去当人球,让众亲戚轮着踢的。
“随便你!”大家本来就没兴趣多养一口人,添加自个儿负担。安以然既然这么不知好歹,就让他去吃苦,众人还落得轻松呢!三叔公走人。
“你真要跟我住?”灵前只剩宁馨和安以然两人,她问。
“不行吗?”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看人脸色过活,但气走亲戚后,他也很惶恐,周遭他唯一能接受的就宁馨一个人,她若拒绝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太方便,因为她不习惯家里突然多一个人。但也不是完全不行,毕竟鼓励母亲追求幸福的同时,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往后家里会多出一个继父和一个弟弟。
“好吧!”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住便一起住。不过要开始筹生活费了,两个人吃饭不比一个人简单啊!
幸亏母亲有保险,扣除丧葬费,还剩个百来万,生活暂时不成问题。
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从明天开始,她要积极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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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丧事,安以然正式搬入宁家,至于他原本的家,则在收拾妥当后租给别人,每个月能赚几千块租金。
加上父亲留下的两百万保险金,安以然算过了,这些钱够他读完大学,再念研究所都没问题。
所以他很讶异,宁馨居然会给他生活费!
但她确实拿了一万块给他。“给你,把要交的钱、该买的东西都买齐,我要出去找工作了,再见。”
她以为他是来投靠她的吗?“喂,你要找什么工作,你不继续考大学吗?”
“不要。”她说,走人了。
现在是怎样?叫他去读书,难道她想养他不成?
“喂——”他追出去,终于在门口揽住她。第一次庆幸这懒散的家伙动作慢。
还记得小学时刚知道父亲爱上别的女人,很不能接受自己有可能多一个新妈妈和一个姐姐。
他跑去骂她,说她没资格做他姐姐,她居然听不懂似的呆站着任他骂,直到他骂得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她潇洒地走了。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很讨厌她。
但是很不幸,他们却上了同一所国中。
他多怕被同学发现他们认识啊!一想到那个迟钝到像白痴的女生有可能成为他姐姐,他就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但就是这个比猪懒的女人救了他……N次。
超不想承认的,都不知道是他衰,还是她太好运。
第一次被她救,是他将全班的周记送去老师办公室时,老师去了洗手间,把刚拟好的考卷放进抽屉,谁知道抽屉没关紧,考卷掉了出来,他帮忙捡,被正好回来的老师怀疑偷看,恰巧她在场,替他作证表明清白。
过了几天,在去银行领钱的路上,他碰到因为脚踏车坏了而在大太阳底下牵着车子走的她。
很不想理她,但最后还是帮她把车子扛去脚踏车店修理,再赶去银行,哪知道时间还没三点半,银行铁门已经拉下来,门口一滩血,听说十分钟前发生抢案,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如果他没有帮她扛车会怎样呢?正好撞见抢匪?不敢想,又欠了她一次。
第三回,他进量贩店买东西,轮到结账时,口袋一掏,钱包不见了!好像一道雷打下来,钱丢了是小事,重点是他的身分证、学生证、借书证……一大堆乱七八糟证,重办要花多少功夫。
同时,卖场的广播响起,有人捡到他的钱包送去服务台。他赶紧跑去领,发现她也站在那里,原来是她捡到了钱包。
类似的事情十根手指加脚趾都数不完,好像他越不想跟她有所牵扯,就越衰到和她纠缠下清。
现在他认了,缠吧、缠吧!两人住在一起,就缠到死做了结。
不过宁馨迟钝归迟钝,人还不坏,像这次坚持丧礼一起办,他就觉得很好,相信这也是两个长辈的愿望。
但是她以为大他一岁就了不起,用保险理赔金全额负担丧葬费,现在还想自我牺牲去赚钱供他读书,他就不满了。
拜托,不用演这种人生悲喜剧吧?他也十七岁了,能打工,还有老爸留下来的保险金,饿不死的。
“宁馨,你为什么不考大学,高中毕业而已能找什么好工作?”千万别说一切是为了他,他最讨厌苦情女主角了。
“卖东西。”
“啊?”他不了耶!
“以前我就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了,行政工作很无聊,研究工作太累,领导工作压力大,创意工作伤脑筋,我发现卖东西最简单,我可以去站柜,卖衣服啊、首饰的,什么都行;等我老了,就去路边摊做阿桑,卖饭、卖面、卖肉粽,这种工作最适合我。”瞧,她的人生已经规划到六十岁了,够完整和美好了吧!
“嗯……唔……啊……”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女人脑子有点打结。
“没问题了?”她自问自答。“那我走了。”
他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又追上她。“那你……想一辈子就这样吗?不想……不想穿漂亮一点、过舒服一点,让大家都觉得你很棒?”
“棒的定义是什么?”
“这……”他想了又想,试着组合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工人做久了,就会想当主管、老板,然后自己开公司,一间、两间、三问,最好做成跨国企业……”
“接着商而优则从政?”她笑了,像一汪碧潭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那我的人生最终目标不就应该是当总统才对?但不好意思,我对这些没兴趣。我的人生只有一个要求!吃得饱、穿得暖,至于东西是地摊货或名牌,我不在乎。”
OK,她不爱钱,无所谓,人各有志嘛!至于她那渺小的愿望,就算没能力达成,看在她愿意让他住进宁家的分上,等他将来功成名就,他会帮她的。
不过……“你为什么要给我钱?”男子汉大丈夫,要靠一个女人吃穿,让他面子放那儿去?
“不是说了吗?去把该交的钱都交了,像你的辅导费、家里的水电费,还有前阵子忙着办丧事,洗发精、卫生纸用完了也没空补,我要去面试,自然由你去买。对了,顺便把冰箱也补满。”
“噢!”他头点到一半,想起不对。“我自己会出一半的钱,不必你负担我的开销。”
他有钱吗?也许有吧!但这是她家,不是他家,要他付什么生活费。
“神经病。”她嗤一声,走人。
她居然也会骂人,他一时愣住了,等想起来要追,她已经走好远了。
这一次她走得很快,让他卯足了全劲跑也没追上。
原来她的生肖不属“乌龟”,他第一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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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以然的印象中,宁馨一直是个迟钝、懒散的女人,起码考试成绩一直很差,成绩单上的红字永远比蓝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