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红颜薄命”这句话在婳净身上印证,这些年婳净已经够苦的了,老天爷着实没必要再折磨婳净。
衣婳净扬唇轻笑,没再追问细节。
“婳净,你快乐吗?”
“我现在很快乐,也很平静。”衣婳净心中无怨亦无恨。
“皇甫行呢?你不恨他?”皇甫行以歹毒的手段对付她,为何她能这么平静?
“姊姊,是我先对不住皇甫大哥的,况且他也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是我自己选择走上这一条路的,怪不得他。其实他这么做,心里也很苦。”衣婳净神色黯然地说。皇甫行要的她永远都无法给,是她有错在先,如何怪他?
“那根本就不是选择!他早料准了你会决定自我牺牲,你所有的反应决定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啊!”一提起皇甫行,衣婳逸就为妹妹大抱不平。她不管皇甫行心底苦不苦,她只在乎自个儿的妹妹。
是的,她是自私!可婳净是她唯一的妹妹,又是家中与她感情最好的人,她如何能不自私?她无法忍受有人欺负婳净,而她却完全使不上力……该死的皇甫行!
“如果我没有对不起皇甫大哥,他不会变成这样的。”
“他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我甚至怀疑他会与冥剑渊友好,也是为了他的幽冥剑谱!他这个人太可怕了,而且城府极深,爹可真会挑女婿呢!”衣婳逸冷哼一声,暗嘲父亲的眼光。
“从前有许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一直都希望能像你一样坚强、坚定,确定自己所要的。姊姊,你一直都是我最羡慕的人。”在她眼中,姊姊总是那样闪亮耀眼,姊姊可以尽情选择要或不要,不像她,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不断地受人摆布。她已厌倦了,她想象姊姊一样活得任性、活得自在,所以在爱上冥剑渊后,便决定倾其生命也要深爱着他。爱他,是她这辈子唯一能自我决定的一件事。
“傻妹妹,其实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否则冥剑渊怎么会爱上你呢?你不用羡慕我,你只要像你自己就好。”衣婳逸怜惜地抚着妹妹的发丝,她们姊妹俩从小个性就不同,除去惊人的美貌,婳净另有优点在,一点儿都不必羡慕她。
“姊姊,我不想成为剑渊的负担,真的不想……”可惜事与愿违,她终究不免成了他肩上沉重的负荷。
“傻瓜,你怎么可能会是他的负担?只要他爱你,你就永远不会是他的负担。”衣婳逸佯怒地白了她一眼。
“姊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希望伤害任何人,可是我的一意孤行却伤害到皇甫大哥,我的自以为为剑渊好也伤着了他……”她沮丧脆弱地低喃道。以为她可以做得更好,以为光阴可以化解所有的冲突,但她终究错了。或许她消失了,冥剑渊与皇甫行就可以各自回归正常的生命轨道,就算不再往来,至少也不会再起冲突吧?
“这世间没有人能不犯错,我也犯过不少错,重要的是从错误中记取教训。你所谓的错误,在我看来也没啥大不了,若拿去问你姊夫,他肯定会嗤之以鼻的。”事情已发生,衣婳逸不希望妹妹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冥剑渊与皇甫行也都要负责。
“姊夫仍旧是率性而为吗?”衣婳净轻轻一笑。说了这许多话,已感到些许的疲累,但她努力不表现出来,以免惹得姊姊担心。
“他从小到大就那副模样,恐怕到老也改不了性子了。”丈夫身分尊贵,所有事他都照自己的喜好去行事,外人如何说他,他皆嗤之以鼻,这一点倒是和冥剑渊臭味相投。
“看你们这样,我好开心。”
“我却觉得难过,因为我的幸福是牺牲了你的幸福换来的。”衣婳逸自觉对不起妹妹。
“姊姊,你别这么说,你了解爹爹的性情的,不是吗?就算不拿你和姊夫的婚事要胁我,他也会另想办法拆散我和剑渊,他根本就不容我坏了他的好事。”说来真的很可悲,她的人生受尽父亲摆布,父亲每一个行动的背后都有其动机,严格说来,父亲不曾爱过她,她不过是父亲达成目的所握有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我们的感受。”对于父亲,衣婳逸同样有诸多不满。
“所以姊姊你无须感到歉疚……”聊了这许多,疲惫感加重,已无法强撑起精神来。身体累了,心也累了,唇角缓缓流淌出血来,她却无力抬手拭去。
“婳净,我真的很希望看见你幸福微笑的模样。”衣婳逸眼中含泪,取出帕子温柔地为她拭去唇畔黑色的血。
“姊姊,你别难过……现在已经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了……有你在身边陪我,还有剑渊爱着我,我……想不出还能有更幸福的方式了……”至少她不是孤寂地死在“菩提寺”,能待在心爱的人身边死去,对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
“说什么傻话,我还想狠狠帮你报复冥剑渊,让你更幸福呢!”听见婳净要的幸福是如此的简单,衣婳逸的心疼得不得了。
“怎么……报复他?”衣婳净好奇地笑问。
“我打算等你毒解了之后,带你上京去。凭你的美貌,肯定会让京里那票公子哥儿惊为天人!到时我再为你办一场比武招亲,帮你挑一个最适合你的夫婿来,你说这是不是对冥剑渊最好的报复?他肯定会后悔当初错待你的!”衣婳逸笑着说她的计划。一个恐怕无法实现的计划。
“听起来……很有趣……”衣婳净困难地喘着气笑道,痛楚使得她的额际沁出了一层薄汗来。
“我……也这么想,你绝对会让京城里所有人为你疯狂的……”瞧见妹妹痛苦蹙眉,衣婳逸心下焦急,语气变得有些不稳,嘴角的笑容也显得僵硬。
“姊姊,我……想见剑渊……”衣婳净困难地说道,浑身忽冷忽热,五脏六腑像是在翻搅般,这痛,令她感觉像是置身于无间地狱当中,想要逃脱偏又无法脱逃,唇角涌现更多的黑血,她想尖叫,想要抵抗,可是却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
“好,我这就唤人去找他过来!”衣婳逸看出她的情况非常不对劲,立即大唤门外候着的珍珠,要珍珠立刻去找冥剑渊过来。
衣婳逸惊慌的语气骇着门外的珍珠,珍珠拔腿就跑去找人,深怕会来不及。
“姊……柹,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他……”这瞬间,体内的血在烧;下一瞬间,血又冻结了。如此反复交替、无尽折磨着,衣婳净吐着血,却仍努力一字字认真地说着。
“我知道,你别急、别怕,他马上就过来了。你也知道他爱你,你不会想要他伤心难过的,是不?所以你一定要撑下去,知道吗?”怎么会这样?为何婳净吐的血愈来愈多了?雪白的衣襟刺目地沾上黑色的血液,看得她惊恐不已,婳净的身子娇弱,吐了这么多血,可撑得下去?
衣婳净眼中含泪,嘴边噙着一抹笑花,无力地对她颔首。她知道冥剑渊爱着她,所以为了他,她会努力撑下去,就算现在全身如遭烈焰狂焚,教她痛不欲生,她也要咬牙撑过去。
血,像一朵朵黑色的花儿般,在衣婳净唇边绽放。每当衣婳逸哭着为她拭去时,就会有更多的花朵绽放开来,一朵接一朵,渐渐吞噬着衣婳净微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