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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立春,太医诊准宸妃腹中是位皇子,皇太极喜出望外,自谓新朝初建,宸妃头胎即得皇儿,分明天降龙种,紫气东来,遂故态重萌,将轮流召幸的话再不提起,又开始一味沉溺东宫了。

  到这时,连大玉儿也已束手无策。海兰珠的步步紧逼让她终于知道,自己请来的不是一个帮手,而是一个对手了。这个对手,远比绮蕾还要厉害,因为绮蕾获得皇太极的宠爱是被动的,所以毕竟有限;而姐姐独擅专宠,却是主动出击,缠绕有加,哪里还给自己留下半分余地?

  她觉得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己苦苦地将皇太极从绮蕾身边拉开,然而自己得到了什么?绮蕾虽然遁入了空门,然而她的影子仍然在这里,在东宫,在宸妃海兰珠的一颦一笑间。

  不仅是皇太极将海兰珠看成了第二个绮蕾,便是在后宫诸妃的妒意里,也将她们两个难以分开。难道自己一番苦心,就是为了替他人做嫁衣吗?

  大玉儿对着星辰满天恨恨地发誓:姐姐,绮蕾,走着瞧,笑到最后的才算是笑得最好!

  第四部分

  第64节 十个月前必须准备的计划(1)

  转瞬到了五月初五,宫里照例架设天师艾虎,以五色菖蒲制成百草山,饰以珠翠艾花,前庭赏宴群臣,文武百官按品分得些细葛香罗、蒲丝艾叶、彩团巧粽等物,后宫诸妃也都各有所赐,无非金丝坠扇、珍珠香囊、软香龙涎佩带等,应景儿取个吉利意思而已。

  陆连科带着一众小太监捱宫捱院儿地洒雄黄水,自清宁宫起,哲哲少不得叫进去叮嘱几句,又特别吩咐因宸妃有孕,雄黄气味太过刺激,且皇上有令关睢宫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故可略过。陆连科恭敬应了,顺脚步儿来至衍庆宫,淑妃向来畏羞怕吵,只命剪秋应酬众人,自己推午觉躲在暖阁内。

  陆连科明故其故,正中下怀,故意咳嗽一声,命令小太监们:“要细细地洒,一处也不可遗漏。”自己便拉着剪秋的手,将一个小小包裹塞在袖内,笑嘻嘻地道:“这是我前儿新得的,你替我收好了,里头另有一个小包是给你的。”

  剪秋忙袖了,摇手不叫陆连科再说,回身且命小丫环奉茶来,又向里间张望一眼,见巴特玛睡得熟了,这才回身向陆连科推了一把,抿嘴儿笑道:“你急什么?当着人,也不防忌些。”

  陆连科笑道:“你以为她们不知道?都猴儿精似的,谁在这宫里没个相好的?况且我是皇上身边的一等大太监,你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他们就算知道咱俩好,还敢上告不成?”又道,“我告诉你个故事,你知道福子和钗儿的事吧?他们两个吃对食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福子现做着御茶房的跑腿儿,西华门掖角上自有屋子,更比别人方便,钗儿却不是天天可以偷偷出来,所以福子耐不得寂寞,前些日子竟将原先跟静妃后来给了宸妃的那个朵儿也勾上了。被钗儿撞破,堵着门,非要福子当面儿把朵儿打一顿,不然就要嚷出来,大家活不成呢。”

  剪秋吓了一跳,又担心起来:“哎哟,这可怎么好?钗儿和朵儿原就有仇,这下子结得更深,还肯罢休?若她当真闹出来,会不会连我们也扯进去?”

  陆连科道:“那不会。好端端的他们咬我们出来做什么?俗话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这种事只要没有把柄在人家手上,谁敢说三道四?就算有人举报,抵死不认就是了。况且钗儿未必有胆子真闹得鱼死网破,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剪秋忧心道:“你不知道钗儿那火爆脾气,红冠子公鸡托生的,最是争强好胜,面子看得比脸大,惹火了她,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陆连科道:“那也没什么好怕,等我改天劝劝福子,叫他摆个东道出来,向钗儿好好赔一回礼,和那朵儿一刀两断就是了。”

  原来后宫之中阴盛阳衰,除了皇上是十足的男人且是人上之人外,其余无非都是些嫔妃婢女并奶妈稚儿,再就是些半截子人的太监。妃子们一心一意只想着争皇上宠,无所不用其极,宫人们有样学样,都攒了一肚子的风月故事,虽没个男人对着演习,于那些抓乖献媚的本事却并不生疏,又正当青春妙龄,花容月貌,漫漫长日难保不会觉得寂寞,便少不了心猿意马,思春愿月。太监虽算不得是真正的男人,到底有比没有强,再有那相貌俊俏嘴头油滑或是心眼活络路子灵通的,就额外受到宫女青睐,一来二去地,便有些太监和宫女结成了对家儿,做些望梅止渴聊胜于无的荒唐事,俗称“吃对食儿”。虽是假凤虚凰,却也真情实意,背了人海誓山盟指生咒死的,甚或私设花堂拜天地吃喜酒,一心一意地过起日子来。将上面瞒得铁紧,在奴才中却都是心照不宣的,就好比陆连科和剪秋这一对,已有两三年的交情,太监宫女中十成倒有七成知道,都把他两人看成夫妻一般。

  因此陆连科听了剪秋一席话,对于钗儿倘若不依不饶闹嚷出来大家没脸这一宗事,倒也不无担忧。出了衍庆宫,便往麟趾宫来,想觑空儿找钗儿聊几句。

  偏那贵妃娜木钟因他是皇上身边第一号大太监,不肯怠慢,亲自迎出来,命小丫头奉座上茶,自己陪在一边问些祖上何处兄弟几人的闲话,又打听皇上近日临幸过哪个妃子,往何处去得最频。陆连科一一答了,两眼咕噜乱转,只管向钗儿猛打眼色。

  一时小太监洒放完毕,陆连科告辞出来,钗儿假装送客,随后跟出宫来,陆连科悄悄儿地笑道:“钗儿姑娘果然聪明,福子好眼光。”

  钗儿听得“福子”两字,早打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身去。陆连科笑着做个揖,劝道:“我和福子一场兄弟,福子得罪了姑娘,我这里先替他赔个礼,改天福子还要亲自摆一席请请姑娘,还望姑娘赏光。”

  钗儿也因他是皇上亲信太监,不敢得罪,且也觉面上有光,遂道:“既然陆公公替他说情,钗儿自然无不遵从,只是有句话要请公公转告福子:这些日子来我对他怎样,他心里应该明白,我钗儿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对得起我,我是心肝也可以挖出来给他;他若三心两意,我眼睛里可揉不进沙子,管教他七荤八素,颠三倒四,不信咱们就试试。现在他要请客赔礼,我便原谅他一次,只是我有个条件:请客时须要有四位证人,还要把那贱人也叫上,福子得当着我和各位证人的面儿立个毒誓,和贱人从此断了,还得给我写个字据。不然,这件事再完不了。”

  陆连科心知难为,只得道:“这个么,还得福子自己度量。”拱手告辞,复向永福宫来。

  却见永福宫帘幕低垂,小丫环们都守在房外,神情凝重,进退不安,连忍冬也锁紧了眉头,见到陆连科,忙迎出来摆手儿不叫声张,悄悄儿地道:“庄妃不许人进去呢。”

  陆连科不明所以,诧异道:“这是皇上的圣旨,端午节各宫洒雄黄水驱虫是老礼儿,我也是奉命办事,若漏过永福宫,皇上问起,可怎么回话呢。”

  忍冬摊开手道:“怎么回话?自然是说洒过了便算。咱们做奴才的,只好上下遮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你我都不清净,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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