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用深深的吻将怀中的爱人唤醒,以生平绝无仅有的温柔语气对她说:“玉儿,醒醒,我送你回去。”
大玉儿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媚眼如丝,娇羞地一转,低语:“要走了么?天亮了么?”
多尔衮大为不忍,几乎恨不得就这样带着所爱远走高飞,永不放她回宫。但是,他的宏图大业呢?他们的壮志豪情呢?大玉儿不是绮蕾,如果绮蕾愿意,他早已带她远避深山,男耕女织去。但大玉儿不行,大玉儿生来就是科尔沁的格格,十二岁就是皇太极的福晋,她是注定要享尽一世的荣华富贵,理该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的,自己若不能给她最辉煌的基业最称心的享受,就绝不可委屈了她。
“我送你回去,是为了将来再娶你回来。玉儿,你记着,你是我的人,我早晚会娶你的!大清是我们的!天下是我们的!”
两人一骑,悄无声息地潜至宫墙根下,缩身树丛后面,等着交班侍卫走过。大玉儿悄声说:“我已经叮嘱了忍冬留心,以投石为号,接我过墙。”随将一颗石子抛进墙里。
俄顷,宫里复抛出一颗石子落地,大玉儿喜道:“好了。”命多尔衮牵着马,自己踩在马背上翻上宫墙,婀娜身影望空一跃,宛若大鸟一般,倏地没入黑夜。
多尔衮看着,忽想起当年并辔扬鞭驰骋草原的旧事,一时情思潮涌,几乎没有跟随翻过,再往永福宫缠绵一番才好。隔墙依稀闻得有窗格开阖之声,继尔归于宁静。知道庄妃已经安全回宫,遂踹蹬上马,借着夜色掩映悄悄遁去。
原来这永福宫后窗紧贴宫院西墙,侍卫每更一交班,打个照面后向两侧巡行,每隔半个时辰重新巡行一周,在这两次巡行之间,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墙根儿底下是没有人的。而忍冬在宫里开着后窗一直严阵以待,一则等着庄妃娘娘投石问路,二则留心观望后窗巷子里可有人通行,若是石子落地而巷里无人,她便也投一颗石子到墙外,通知娘娘越墙而入,自后窗潜回寝宫;若是巷里有人,便不做任何动静,那么庄妃就先不要急着翻墙,只静心等候侍卫下次交班再行问路罢了。如此这般,真正天衣无缝,再稳妥不过。
多尔衮和大玉儿遂借着忍冬帮助,隔三差五地翻墙相会,合唱了一出西宫记。除睿亲王府几个亲信知道外,五宫内外俱被瞒得铁桶一般,真正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的偷情,无异于是向大清王朝做出的第一道宣战书,也是最彻底的背叛。一旦他们的手相握,心相牵,死亡的利剑也就悬在他们的头顶了,随时将带着无可阻挡的威力呼啸而下,那时,将要为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付出代价的,将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与之相关的所有知情与不知情的人!
这一切后果,他们知道,但他们仍然做了。做了,也就意味着义无反顾,意味着铤而走险,意味着生死性命早已置之度外。称王称后,坐拥天下,这是他们的梦想,也是他们的宿命,如果做不到,就只有一死了。
不成功,则成仁,多尔衮与大玉儿,没有退路!
十月底,太医诊出宸妃有孕,皇太极欣喜若狂,益发宠溺东宫。后宫诸妃怨望不已,都聚到清宁宫来,请皇后向皇上进言,要求后宫雨露均沾,一视同仁。
哲哲面子上答应,不过得闲时向皇太极略提两句,皇太极却只是不以为然:“海兰珠是你的侄女儿,朕对她好,也是看在你们科尔沁家族的情份上。况且刚才朕从后院经过,看到东西两宫的妃子们在空场上踢毽子游戏,玩得很是高兴,不像有什么抱怨之情。”
哲哲笑道:“那些妃子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表现不满,何况她们能够见到皇上,当然是高兴的,又怎么做得了准呢?”
皇太极想了想,勉强说:“你的话我听见了,以后朕尽量公平,无分彼此,遍施恩泽便是。”
第62节 清宫深处谁是谁的真爱(4)
哲哲无奈,淡淡笑道:“想让皇上不偏心,那也还真难,只要尽力公平就是了。”又道,“冬至将近,今年可还要去围场狩猎不去?”
皇太极想了想,道:“渔猎原是我大清兴国之本,绝不可废。况且今年大清初建,前线又捷报频传,英王此次出兵,与明朝大军先后五十六战,攻陷十二城,逼得明将张凤翼、梁廷栋饮药而亡,大挫明军志气。这都是祖宗天恩,积德载福,荫泽于朕。故而这祭天大典不但不可废,还须隆重进行,有别于往年才是。明天上朝,朕还要命礼部将此事好好计议呢。”
哲哲问:“那宫里届时可要有什么庆典不要?”
皇太极笑道:“后宫诸事,自然是你这中宫娘娘说了算,又何必问朕?”又道,“你们往年弄的那个九九消寒令很好,后来怎么不见再做?今年再照样儿做出来才好。”
次日早请安,哲哲便向众嫔妃发话道:“今年新朝初建,冬至节目须与往年不同,必得有所翻新,出点别致又吉利的新花样儿,娘儿们好好热闹一番。你们也都想想,有什么好主意?”
娜木钟最是爱热闹喜风头的,当下第一个说道:“这个容易,冬至节庆,唱大戏是免不了的。今年索性翻个新,不单止戏班子,便叫礼部竟把所有杂耍班子一并叫进来,不问有名儿没名儿,哪怕他是撂地摊儿的,走三江闯五湖跑码头的,只要玩意儿好,有绝活儿,都一总地揽进来,好好热闹三天,也叫咱们好好开开眼,解解这出不了宫逛不了会的馋。”
众妃子听了,也都叫好,说这个够热闹,够排场,够新鲜,也够喜庆。娜木钟得了意,越发抓尖卖乖地出主意道:“同时还得传令给御厨房御茶房,到时候也不能都是往常那几大样几大碗儿。记得咱们在草原上那会儿,爷们儿上前线带兵打仗,天寒地冻,没法儿弄吃的,便叫士兵们烧大锅煮雪成水,把羊肉片成一小条一条丢进锅去涮着吃……”
话未说完,巴特玛先笑起来:“我知道了,这不就是涮羊肉吗?姐姐何必唠唠叨叨说这大半天,难道叫咱们在后宫里摆大宴吃火锅儿不成?”
娜木钟冷笑道:“你呀,真是听风就是雨,就是不动脑子。我这主意,的确是吃火锅儿,可不一定非要涮羊肉呀。等我说出来,保准你们各个叫好。”刚要往下说,忽见海兰珠因听得涮羊肉一句,顿觉胃酸上涌,将手堵着嘴犯起呕来。
哲哲忙挥手道:“先别说了,珠儿听不得这个。”遂叮嘱数句,命丫环扶她回去歇息,又道,“那石榴儿虽好吃,可也不宜多吃的,解解酸就好。”眼看着去了,才回头向娜木钟道:“现在可以说了。”
娜木钟悻悻不乐,低头喝茶不语。哲哲深知其意,也不催逼,且先搁下这件,向大玉儿道:“昨日皇上提起那年的九九消寒令来,要照那样儿今年再做一个出来。这满宫里数你的学问最好,明儿先拟几个来我看,也须出点儿新意才好。”
大玉儿领命应了。巴特玛忽然福至心灵,向大玉儿道:“我倒有句话要跟玉妹妹说,大家看是怎样?前朝大臣们有什么事跟皇上请旨,都是写个奏折出来,给皇上批复;咱们如今就趁这个写消寒令的机会,也给皇上奏一旨,让皇上体恤后宫,不要太偏心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