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坐在茶厅里喝茶,但过久的等待让她愈坐愈不安,于是便迳自走出,想找殷赤风问他事情的后续,谁知走着走着却遇不到半个佣人,直到她来到三楼,莫名停驻在这间房门前,才惊见这可怕的一幕。
‘放开。’他要甩开她很容易,但人家可是弱不禁风的淑女,经不起他小小的力量,所以他很好心,让她暂时握住他的手。
不过,成水蓝的体质实在有够差,一双小手的温度简直接近摄氏零度。
呿!难道她不知道有手套这种东西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这可是李大师的画!我反悔了,我不想把画交给你,请你立刻还给我。’深怕她一松手他就会一刀剪下去,于是她紧紧扣住他,连声音都因为身子过于紧绷而颤抖。
‘成水蓝,最有资格处理这幅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更不是李罗立,所以我劝你别再以持有者的身分来对我下命令,懂吗?’他眯眼冷笑。
‘我哪敢对你下命令,但这幅画确实是我成家买的,我当然有资格不许任何人来破坏它。’
‘是吗?’她的胆识依旧令人刮目相看,让他都忍不住要对她肃然起敬。
‘反正我就是不许这幅画遭到一丝损伤。’不过,她显然还是晚了半步,因为她发现他所拿的一角已经有一道约二、三公分的裂痕了。
‘你倒是挺爱惜这幅画的。’听她一说,殷赤风邪气的口吻就更显暧昧不明。
水蓝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邪佻,只是,她必须以留住画为优先。
‘你能不能先放手再说?’依她的手劲,根本阻止不了他,所以她只能试着跟他讲道理。
‘要我放手前,你是不是要先把你的手挪开?’他扬起一抹令人猜不透的笑。
‘你能保证绝对不伤害到画?’她问。
‘你还真难伺候。’
‘我说过,如果你不要它,就把它还给我。’她认真且毫不畏缩地迎向他如刀削般闪耀出异芒的双眸。
殷赤风眉眼一挑,刹那间,那股想毁画的冲动倒是消褪不少。
她,就真这么喜欢这幅画?
‘你明知道这幅画有瑕疵,为什么还要买下它?’殷赤风五指一松,画布立刻从他手中滑落。
水蓝赶紧接过,同时亦因他的问话而闪了下神。旋即,她头低低,手脚略显笨拙地将画布重新装进画框里。
‘这个问题我先前已经回答过了。’她总不能跟他说,看见这幅画她就会忍不住想到他。
‘我要听真话。’她曾说过她对绘画仅抱持欣赏的角度,由此可知,她并没有深究,所以,除非这幅画对她来说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否则是决计不会买下这幅画的。
‘我先前说的就是真话。’她吃力的将画框立起来。
‘你一向都是背对着人说话吗?还是说,我殷赤风是个例外?’他语含戏谑的斜睇她纤美的背影。
小手不着痕迹地抖动了下,但她确信他没发现。
‘我为我的失礼感到很抱歉,不过你既然说最有资格处理这幅画的人是你,那么请问,我可以把画带走了吗?’水蓝转过身,镇静地问。
‘不可以。’
‘可是你刚才并没有……’她错愕。
‘我是没有阻止你把画给框起来,但我可没答应你可以带走画。’
‘难道你非要把好好的一幅画给剪成稀巴烂才甘愿?’柔雅的嗓音再也抑止不住地拔高。
‘就算是你又能拿我如何?找我打架吗?’殷赤风就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吊儿郎当样。
‘你!’她微微咬牙,脸上难掩被戏弄后的窘迫。
‘怎么?生气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忍得这么辛苦,有什么不满就大声说出来,以免积久成内伤。’他这么为她的身体着想,她应该偷笑才对。
水蓝瞪住他,一个字也没说。
‘不说可是你的损失喔!’
‘多谢你的提醒,这幅画就随你处置吧!’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因为他几番言词而摧毁殆尽。
试想,她对画的执着究竟从何而来?她又何必为了区区一幅画,而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所以,她不要了!
生平第一次,她决定率性而为,即便事后反悔她也认了。
‘唷!真的生气了?’原来成大小姐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殷赤风忍不住噗哧一笑。
然而,他捉弄似的笑语,却激起水蓝早已不平静的心湖,于是,她猛然转身,就要逃离这个让她变得越来越奇怪的男人……
匡啷——
谁知,她回身的动作过大,一不注意,手肘竟去扫到画架旁的各色颜料罐及画笔、画刀等工具,幸亏一只大掌及时将她扯到一旁,否则滚落下的颜料,肯定会溅得她一身。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撞到……’对自己严重的失态,水蓝显得既慌乱又无措,一双不知该往哪里摆的小手只能无助地揪住他的臂膀。
她怎会这么冲动?
即便她已经气到脑袋一片空白,她应该还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而不是把场面弄得更僵。
撞到就撞到,她有必要慌成这样吗?这实在太不像她了!
‘水蓝,我相信几瓶颜料罐你还赔得起,所以你不必害怕到连话都不会说。’他将大掌覆上她冰凉的柔荑,难得展现君子风度的予以安慰。
当温热的掌心一熨烫上她沁白的肌肤时,她蹦跳到几乎快跃出的心脏竟奇异地获得安抚。
她不断地深呼吸,直到缭乱的理智纷纷回笼,才羞窘地赶紧松开他的臂膀。
‘对不起,这些被我弄翻的颜料我一定会……’她一顿,水蒙的双眼忽现疑惑。
‘又怎么了?’殷赤风嘴角一扯。
‘你……原来你也在绘画!’她真是后知后觉,这时候才发现这问房里竟然有许多绘画工具及材料。
殷赤风俊眸眯了下,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能走进他这问绘画室的,除了自家人及小久外,她可是第一个外人,老实讲,要不是她一进门就给他来这一招,他早就对她……
哎哎!他能够对人家怎么样?抓起来打屁股吗?
原来殷氏二公子对绘画方面也有浓厚的兴趣,这么说起来……
咦?等等!方才她脑中好像闪过什么,但来不及捕捉就……吓!
‘你!’殷赤风冷不防抓起她的纤臂,不仅打断她的思忖,更教她的心跳快上好几拍。
‘你的袖子被颜料沾到了,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殷赤风放开她,按内线唤来佣人。
水蓝听他一讲,才发现她雪色的长袖竟被溅到一小簇色彩浓艳的染料。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疏匆。’
‘怎么会没关系,倘若你一身狼狈的回去,岂不是有损我这个主人的面子。’
就算让她猜出那副油画是他所绘又如何?难道她想替他讨公道?啧!他相信她没这么无聊。
一身狼狈?她有这么可怜吗?水蓝漾着几分疑惑的水眸定定凝视一脸笑容,可眼里却闪耀几分轻薄的殷赤风。
‘你说得太严重了。’
‘成小姐可是朵娇贵细致的倾城名花,我要是没伺候好,说不定小姐的护花使者马上就会杀进我殷家,责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我没这么娇贵。’水蓝神情未变。
喔?这么冷静!莫非,是被他讥笑太多次了,所以习惯成自然?
‘大概只有成小姐会这么想。’他咧嘴一笑。
‘你可以喊我水蓝。’一说完,她马上掩住小嘴,羞涩地撇过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