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司徒平再度开着车子来到保罗的酒吧门前,忽然看到在厨房工作的老季正从后巷里想开门进入酒吧。司徒平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怀疑是自己因为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和用脑过度而产生的幻觉。不过即使是幻影也好。他这样想着,飞快地下了车往老季的方向跑去。
“老季!老季!真的是你!见到你太好了!”这是真心话。司徒平已经很久没看见和晓芙有关联的人了,心底不禁燃起了希望。岂料老季转头见是他,立即目露凶光,待司徒平跑近,他马上重重一拳挥在司徒平左脸上,他随即倒地。而老季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反而是卷起了袖子,想上前再补两拳。此时,刚从地上颤巍巍站起来的司徒平喉咙里咯咯作响,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说,老季也看了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报导了。司徒平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以前在酒吧里,老季和他交情最好,两人还联手捉弄过保罗。
“等等!你要打我可以,先告诉我保罗在哪儿。”
“哼!你还敢问!保罗说你欺骗了晓芙,玩弄她的感情,他要带着晓芙离开。酒吧也无限期停止营业!保罗还说,如果谁见到你。一定要重重的打!”
老季说完,把才站起来的司徒平用力一推,接着转身要离开。这次司徒平很快的爬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可不能断!他跑向前去拉住正要离开的老季,“你刚刚说什么?他带晓芙离开?去哪儿?求你告诉我!求你!”手上浮现的青筋说明他正使尽全力抓着老季的手臂,不敢放开。胀红的脸注视着老季的脸,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像火山爆发一样哗啦啦的冲出他的眼睛,然后他在老季面前缓缓跪下。老季见状心也软了下来,和司徒平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还满欣赏这个年轻人。
“起来吧!大男人又哭又跪的,成何体统。”属于厨师特强的臂力一把就拉起了司徒平。
“求你……”司徒平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眼泪。
“跟我进来。”只见老季掏出了酒吧后门的钥匙,开门进去。
“在报纸登出晓芙的事当天,保罗打了通电话给我,跟我说他要关了酒吧,叫我跟其他人说一声。唉,这小子还在每个人的户头里存进了一大笔钱,说是遣散费。哪有人给这么多的!臭小子根本不懂算帐!”老季说着,拉起了衣角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找到别的工作,今天是回来拿几把我用惯的刀子。我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把晓芙写得那么不堪?她不偷不抢,何况歌星唱得都没她好!晓芙真的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子欺负她?”老好人老季索性大声哭了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一定会找到她,跟她道歉!”司徒平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一个老季都可以对晓芙这么好,而口口声声说爱她的自己……
自从那晚遇到老季,司徒平就常开着车子四处晃荡,希望可以再次遇到任何认识保罗的人。征信社查了半天,效率都没他瞎撞来得好。
一日,司徒平再次开车经过晓芙住处附近,忽地见到了一间机车行里头摆着一台鲜红色的重型机车,他急忙回转车子。进去一看,果然是晓芙的车子!
他声音颤抖地问:“请问这台车子……”
虽然司徒平现在的样子有些邋遢,但好眼力的老板还是凭感觉知道,这身穿着打扮的客人是有实力的。不待司徒平将问题问完,他忙不迭的答道:“先生,很有眼光喔!这车子啊,行家们称之为‘红魔鬼’。而且这款还是当年限量的法拉利红,全球只有五百台,已经是绝响了!虽说是二手车,但各方面都保养得极好。”
“这是有人寄卖的吗?”
“不是寄卖,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卖给我的。”
听老板形容完长相,司徒平敢断定是晓芙,但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他振奋,反而让他心里直打哆嗦。旁人没有办法理解到,此刻司徒平的世界正无声地在崩塌。晓芙连父亲唯一的遗物,当初誓言绝不放弃的“红魔鬼”都脱手了,向来潇洒大方的晓芙这次是无底线的放弃了。透过这种种的行为,司徒平真切的感受到她对他的愤怒与怨恨,每个动作都无声,但却比什么都凶狠。司徒平像个已被判罪的人,无从抵赖、无从辩白。极度的恐惧与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精神崩溃,让他在炎炎盛夏里遍体生寒。他梦游似的朝周遭看了看,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根本算不上在说话。本来就疲累不堪的容颜一下子扭曲变了形,但仍难掩惊慌。
车行的老板看着看着,心里害怕起来。“先生,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替你叫救护车?先生?先生?”老板的声声呼叫,总算让司徒平稍稍回魂。
他生硬地开了口:“我买。”
“啊?”老板还搞不懂他要买什么。
“我说我要买这台‘红魔鬼’。我一定要!多少钱都买!一定要买!一定要买!”说着,阴郁的脸孔朝老板逼近。
吓得老板连声说:“卖你!卖你!”
当晚,身心都已经快到极限的司徒平呆坐在饭店房间的床上,他努力地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在心里不断推翻自己在前一秒钟建立起来的每一个推论。
电话声响起,是韩磊。
“司徒,出事了!我刚收到消息,蒋天涛放出风声要出清他手上旭英的持股,现一堆人正围着他转。而且听说他明天就要做出决定了!发生了什么事?”向来以冷静着称的韩磊,声音里充满惊慌与紧张。
“什么?”司徒平还反应不过来。
“你也不知道吗?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不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会让旭英易主吗?你们两家不是交情很好吗?”韩磊失声惨叫。
“……”司徒平想起了那天欣宜在山崖边眼里近乎绝望的悲哀。想着想着,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心里一阵阵刺痛,让他忍不住闭上双眼。
“司徒,你有在听吗?那是你的心血啊,快化为乌有了!”韩磊急得跳脚。
“我在听。”
“这可怎么办?”
“韩磊,你可以帮我约欣宜出来吗?你送她到我们以前常去的那间俱乐部。小心别被媒体跟到。”司徒平语气平静。
“你打算请她代为求情?”
“不是。纯粹要向她道歉。”
“什么?”
“韩磊,你怎么还不懂呢?换作是你,女儿被人这样欺负,你难道不为女儿讨回公道?”司徒平轻笑起来。
“啊?天啊!”韩磊这才把整件事串连了起来。
“没想到会伤欣宜伤得这么深。”司徒平深深叹了口气。
“惨了,凭蒋天涛在商界的人脉,他大概会串连董事会的人把你赶出旭英,不,会把你赶出商界,到时候你就一文不名了。”
“放心吧,我会请他留下所有员工,这年头工作不好找。”
“司徒,你知道的,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韩磊,以你的才干,大可不必这样。”
“是啊,尤其是为你的桃花债丢工作。不过,我还是觉得和你一起工作比较有趣。”韩磊也开始谈笑风生了。
“……谢谢。”
“好吧,我去把欣宜接出来,你欠人家的,就还吧!”
“嗯。”司徒平淡淡的说。
这里是一间高级的会员俱乐部,装潢华贵却低调,是不少政商名流喜欢来商讨事情的场所。司徒平为了甩掉跟踪的媒体,花了一点时间在市区打转,当他到的时候,已经看见韩磊和蒋欣宜坐在一处僻静的角落。而他一到,韩磊也立即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