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瞪着她,“倘若每日都有病患上门找他,那他岂不是次次失约,而我便拿不到我要的东西?”
“嘻!医院里还有其他医生啊,爸爸不会每次都失约的。”
“但今天他确实失约。”他深幽的黑瞳紧捕捉她的表情。
“也许今天的病人情况特殊。”他的目光让她心口卜通卜通跳,她有些羞意,也有点心虚。
垂下一双美眸,她躲避他试探的目光,偷偷吸口气后,重新抬眸。“其实你也不必防我,一来,我待在你这里对你并无害;再者,我爸爸不可能为了一个与他无关的玉坠而宁可不要我。”
林凡敛下眼,忖度着她的话。她说得不无道理,她留在他这里,对他真的无害。而她父亲,也真的不大可能为了帮向震谭而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既然如此,他为何防她?
一个不经意的抬眸,他的眼神对上她的。
她唇畔带着笑意,白嫩的脸蛋染着淡淡的红晕,整张脸是春暖花开。一股不知名的暖意,缓缓流淌过他心底,让他心神一荡。
一种让他害怕的念头方闪过,他倏然收回停留在她脸上的眸光,淡淡说道:“吃饭吧。”
离开前,他听见了打喷嚏的声音,那是来自他身后的她。
刚才他倚在门边不动,她只闻到自己身上有淡淡的咸汗味,除此之外,便剩下他的男人气味。可就在他转身时,带起一股香味,而那种香味,总会让她敏感地打喷嚏。
“感冒了?”他回过身问道。
摸摸鼻子,她对着他摇摇头。
瞥她一眼后,他迈开长腿,才跨离房门两步远,又听见后头连续响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声。
方若海垂着头,揉揉过敏的鼻子,暗自叫苦。另一方面,也在臆测着他身上那股香味从何而来。难不成……他有女人了,只是她不知?
“冷?”想起她身上那汗湿的舞衣,他停下脚步。
咚地一声,那个双腿虽然往前走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还不停揉着鼻子的女人,一个没注意又撞上他硬邦邦的背,与那日校门口发生的状况如出一辙。
重心不稳的她,一手拿着耳机和手机,一手还停在鼻端上,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自己就要往后栽去,她怕疼的闭上双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身后一被柔软的身体碰撞,林凡便知有人眼睛没长好,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转过身子,大手一捞,便把那个差点栽倒的小女人捞进自己怀里。
“咦?”没有预期的疼痛,方若海缓缓睁开眼睛,在发现自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时,粉颊窜起一阵燥热。
心窝里关着一只小鹿,那只鹿儿不安分地冲撞着,害得她心口又是卜通卜通乱乱跳。
见她颊畔又是一层淡淡的红晕,加上自己硬实的胸前多了一道柔软,林凡才惊觉两人间是如此亲密。
握住她腰身的铁臂一松,他轻别开脸,低声道:“换件干的衣服再出来吃饭吧。”话落,长腿一迈,他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见他脸上有着古怪的神色,方若海倒是不以为意。他没因为怀疑而赶她走,也没放任她栽倒,还关心起她来……就算现在他对她咆哮,她也是很满足。
嘻……目前看来,她与他的距离是往前进了一步。嘻!嘻嘻!
第四章
那日,一个秋季的落日时分。
林凡开着车,车内还有林瓶和夏芸心,一个是他的妹妹,另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她俩为了庆祝他拿到硕士学位,找了家很有特色的餐厅,说是要三个人好好吃顿美食后,再去狂欢一整夜。
往餐厅的途中,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被层层的灰云布满,不多久便开始下起大雷雨。豆大的雨珠密密打在车窗上,噼哩啪啦响个没完没了。
芸心说,那雨声、那雷鸣,是为了庆贺他拿到学位而合奏的欢乐舞曲。
瓶瓶则说,秋天还下雷雨,一定是连雷神和雨神都为他开心,所以劈了几道响雷、下了场大雨来祝贺他。
他们三人一路说笑,终于来到那家餐厅。
雨天出门总是不方便,所以有车的人在这种时候自然是选择以车代步,而车一多,停车位相对也就难找。
他在餐厅附近绕了好几圈后,总算在餐厅对面等到一辆正要自路边停车格离开的车子。瓶瓶和芸心嚷着要先进餐厅点餐,他让她们先下车,自己再把车停好。
车一停妥,他才打开车门跨出一脚,便看见站在马路中央,撑着伞等着过街的她们。
他带着笑意自车内走出,关上车门设了防盗警报器后,一个转身,他看见对向车道一辆高速驶来的联结车,完全没有减速迹象地直朝她们而去,眼看着就要撞上。
他愣了一秒,随即大喊:“小心——”然后跟着迈开双腿,不理会这方的来车,迅速往她们的方向奔去。
“砰”地一声后,路人的尖叫声四起,她们共撑的那把伞被抛上半空中,像落花似的在空中旋转又旋转,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坠地。
他看着芸心被撞飞到这个车道来,一辆来不及煞车的小客车就这么辗过她娇嫩的身体。他跄跄踉踉地走到她身旁,腥红的鲜血不断地从她鼻口涌出,她的身子还不停抖动着。
他喊着她的名想唤回她的意识,他想撑起她的背带她就医,怎奈一个沉重的雷响后,雨势增大。
一个短暂的抽搐,她身子那不自主的抖动,顿时停止——
她断了气,在他怀里;她魂归天,在他眼前。
他张着嘴,想喊她却喊不出来:他眨着眼,想掉眼泪却掉不出来。他只能颤抖着双手,抱着她尚温热的身体,任她呕出的鲜血和着雨水,染上他的脸、他的衣、他的掌。
苦味、涩味、酸味……渐渐渗过他湿透的衣,逐一侵入他的心,搅和成另一种滋味——
是痛。
他喉头紧缩着,他双眼干涩着,他心肺撕裂着。
好心的路人上前关心着,他置若罔闻,双眼空洞,他只是静静地拥着芸心,紧紧地拥着芸心。
好半晌,对街传来了喧闹声,那声音会干扰到他的芸心啊……
他气愤地抬首,正要大吼着要他们安静时,双眼瞧见肇事的联结车就停在对街。他看着几个人或蹲或跪在肇事车辆旁,天暗雨大,他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好像……好像是正要从车体下方拉什么东西出来……
“绷”地一声,心上那根早濒临崩溃的弦,紧了紧,然后硬生生断了。
他将芸心抱到马路旁,拜托路人照顾他的睡美人,别让她被喧闹声惊醒。然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奔进车潮、横越马路,在联结车旁停下脚步。
雨水打在他身上,不痛,真的不痛,因为他的痛觉,早跟心脏为伍,所以身体没了痛觉。他看着那些人自车体下方拉出一具娇小的身子,高速撞击加上拖行,那娇小的身子早已因重创而变形。
死了的,血肉模糊;活着的,肝肠寸断。
大雨冲刷下,腥红的液体沿着她全身上下每个部位滑到地面,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一圈红光,煞是沭目惊心。
她的瓜子小脸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只是被车轮辗过又被柏油路面磨坏的脸皮,让人瞧不清她原来的清秀。
“咚”地一声,他双膝跪地,溅起地上的血花,染红他的眼、他的脸、他的衣、他的心。他的身上尽是她俩的鲜血,这是上天给他的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