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划过一道白光,方若海惊跳了一下,飘远的思绪回到现实。
她看看左边,好多车,又看看右边,还是好多车。天雨车多,她想过个马路都很困难。什么烂交通嘛!
她试着往前踩一步,咻!计程车呼啸而过,她连忙缩回脚。
噢,不是说要礼让行人吗?她站了老半天,怎么没人礼让她一下?
她又试着往前走一步,咻咻!老旧公车冒着黑烟奔过她眼前,连带溅起一片水花,污水全往她身上打。
她闭上眼,紧护着帆布提袋,缩着肩向后退两步。
哇呜!她可不可以哀号?让她过一下马路是会怎样?不给过就不给过,没必要用污水赏她一个痛快吧?
忽地,她的腰身被钳制,双足被迫离地。双耳不断窜进雨声、风声、雷声,和往来的车潮声,她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双脚已回到地面。
她闻到熟悉的气味,混着会让她过敏的花香。
“哈啾!”不优雅地打了一个喷嚏后,她睁开眼,果然是他!
她笑咪咪地迎上他的视线,才要开口,便被林凡冷冷的语调和生人勿近的尊容给打断她将要说的话。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方才见她站在路边,左右晃动着小脑袋试图看清来车的画面,让他心一紧,没经过大脑同意,他就奔进雨中,横过车潮环住她的腰直接“搬”她过来。
方若海怔了怔,眼神抹过不易察觉的受伤,随即又奉上春暖花开的笑靥,“送晚餐来给你啊,没等到你回家,我想花店大概很忙,你应该也还没吃,所以我就过来啦!”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知道他生活作息固定,傍晚五点半就会回到家,今日过了六点半,迟迟未见他进家门,于是兴起送晚餐给他的念头。
她一番似是关心的话,迫得他只能瞪着她。
那吹得人心暖暖的笑脸上,沾着透明的雨水,雨衣的帽子根本挡不住这样的雨势,她的长发湿黏在颊畔。
风一扬起,把她身上那件三十元的雨衣吹得鼓鼓的,更显得她的娇小。
雨衣内是一件粉色的高领无袖针织衫,刷白的牛仔短裤下,套了一双米色的半统靴。
她一手抱着印着猴子图样的帆布提袋,一手猛拉雨衣不让它乱飞的样子,看来真像个孩童,很稚气,却又可爱得让他不忍再对她动气。
对!她刚才欲横越马路的危险行为,让温和的他动了气,但林凡却全然没发觉,他认定的危险行为自己刚才才做过。
“你怎么知道这里?”推开玻璃大门,他推着她往里面走。方才不过是跑到对街抱她过来,他就被雨淋得整身湿,风一吹来,是真的有凉意。那么她在外头站那么久,应该很冷吧?
“我在客厅茶几上看到深深花坊的名片,就照着上面的地址过来啦!”他有提过他在向伯伯的研究室工作,也提过他还在花店工作的事,所以一见到名片,她就猜到那该是他工作的地方。
话才说完,方若海又是一个喷嚏。没办法,整个室内都是花,要她不打喷嚏太为难。
“现在是冷还是过敏?”他盯着她颊畔的湿发。
“咦?”她狐疑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对花香过敏?若是如此,那这几日他回家时,身上没花香却有沐浴后的干净味道是因为他先洗过澡?就为了不让她猛打喷嚏?
她揉揉敏感的鼻子,“过敏比较多,冷只有一点点。”她揉着鼻子的手,正好遮住她隐藏不住喜悦而不断向外咧开的嘴。
哈……哈哈……哈哈哈……好完蛋喔,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他耶!
林凡拿过她手中的帆布提袋,动手为她脱去她身上那件挡不住雨的三十元雨衣,然后握着她的手,领她走到店面后方那个属于季深深的私人领域。
他知道未经主人同意就私自闯入是不礼貌的行为,但现在这情况,他也只能对深深不礼貌了,他总不能见方若海一身湿却置之不理。
“架上有干毛巾,你先擦一擦。”推她进浴室后,他转身欲走。
“你去哪?”她反拉住他的手。
睇一眼他俩交握的手,他淡淡开口:“关店门,然后我们回家吃饭。”松手,离开。
看着他朝大门走去的背影,方若海举起方才被他握住的左手,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暖暖的、甜甜的。
噢——她可不可以不要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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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店门外,方若海仍是抱着装有她爱心饭盒的猴子帆布提袋,套着半统靴的双足,顽皮地踩踏着积在地上的雨水。
靴底一落下,雨水溅起,她哈哈笑,玩得不亦乐乎。
林凡关了店里的灯后,一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微讶她孩子气的行为,盯了她好半晌后,他唇角扬起。
转过身子,拿起一旁的钩子,伸手一拉,玻璃大门外的铁门乖乖落下,然后他掏出钥匙上锁。
一旋过身,正要开口喊她时,发现她玩过了头,整个人已跑到机车道上,林凡心脏一阵抽痛,迅速上前攫住她的手臂,狠狠往自己怀里带。
突然被拉住手臂,方若海的重心瞬间偏离,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撞击力迫使抱着她身躯的他只能不断往后退,直到他的背贴上铁门。
他喘息着,紧搂住她的双臂微微颤抖。看见她站在机车道时,失去的痛让他没时间细想自己的惶恐是为什么,他只能顺着自己的心将她拉到他怀里,护在他的羽翼下细细保护。
“唔……林凡,我快……快不能呼吸了。”小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她被他的紧抱弄得快缺氧。
耳朵不停传来怦怦怦,心跳声她不是没听过,但像他现在这样如此密集的心跳声,她还是头一回听到。
林凡没松开她,双手仍紧环住她纤细的腰,布满不安的俊颜埋在她颈间的发丝中,贪婪地感受她的存在。
怕啊,他害怕她会像芸心和瓶瓶一样,才一眨眼时间,就芳魂归天。他只能抱紧她,拚命汲取她身上的淡淡女人香。
方若海察觉他身子微颤,环在她腰上的大掌有愈来愈紧迫的趋势,手中的帆布提袋都快被他的身子挤飞出去,他在害怕吗?
蓦地,她想起国智堂哥说过的话。
他是怕她和他未婚妻一样?他是怕她和他妹妹一样?他是怕她死在他眼前?这是否可以解释成他在乎她?一如他在乎他未婚妻一样地在乎她?
手一松,帆布提袋坠地,她的身子与他的之间再无缝隙。掉落地上的帆布提袋,咧嘴的猴子图样朝上,像是在偷看他俩现在的亲密。
女性柔软的身子和男人厚实的胸膛密密贴合,该是引人遐思的,但现下她却心疼不已。
“你害怕?”她小手紧揪他胸前的衬衫,好让脸挪出一点空间呼吸。“我不会不见的。”
林凡深知自己心上开了个口子,即使已愈合,但风一吹,它就酸,雨一来,它就疼,所以就算再把他的心开个口,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痛。但……他真的不愿再经历一次。
“我曾有个未婚妻。”他清冷的嗓音,自她颈间响起。“那一年,她和我妹妹死在我眼前,就在马路边。如果当时我不因为呆愣而慢了一秒,也许就能及时喊住她们,她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他说的她知道,她都知道。国中毕业那年,她喜欢上他,即使后来再无联系,她仍会打电话给国智堂哥问问他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