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晓得梁叔这么听你的话,大哥。」花弄影目送众人离开,一边把玩着任蝶衣的手指,一边与兄长对视。
尽管他没有表情,任蝶衣却感觉得到花弄影不太开心,因此没摆脱他毛手毛脚的纠缠,任他抚摸。
冰彦的目光停留在他们慢慢交握的双手,倏地,闪过一记冷光。「他是我安插到你身边,用来保护你的,如今边关有难,我带他去应付难关,等战事完结,会再送他回来。」
「弄影年纪不小了,不需要保护;哥哥的人,还是请哥哥带回去保管。」花弄影的口气不太好。
任蝶衣萌生困惑,他与兄长相处的态度为何如此不耐烦?
花弄影见状提醒她,「事情我不说破,你也该了解我爹在京城蠢蠢欲动,唯一能联合人牵制我爹的人就是我这位大哥了。」
冰彦在这紧要关头远赴边关迎战,等于是弃京城于不顾,任由他爹为所欲为!
任蝶衣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她以信赖的目光看着冰彦,相信这个男人和以前一样,有着一颗正义的心。
冰彦避开了任蝶衣的注视,责备花弄影,「还说你已经长大了,做事仍是这么孩子气!事未定局,你就急着迁移,一路上忙着派人调动你商号的物资与人手,你是深怕外人不晓得你在防止朝廷发生政变吗?」
「外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花弄影不喜欢任蝶衣的注意力全围绕着兄长打转,偷揪了她的发丝一下。
她把眼光转向他,他又装得不是他下手一样。
「你让多少人晓得了爹的意图?」冰彦刻意忽略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盯着弟弟的眼神充满了不悦。
花弄影哼了一声,那声调有点像任蝶衣的冷笑。「当大理寺的密探找上我的时候,我就不需要再隐瞒爹的意图了:而你让我出关经商,顺便帮你带回密报与爹通敌的罪证,我看你现在也不打算使用了!」
「一家人难道真能敌对?」
「嗯~~看来如今你和爹已是意气相投了。」
「我不赞同爹谋反,但他的计画已遭到泄漏,即使不谋反,他也可能被人找到密谋的证据。」冰彦仿佛在向任蝶衣解释他无奈的立场。「朝廷若搜查到我爹的罪证,不必等他谋反,就会先将我们一家满门抄斩。」
花弄影摊摊手附和道:「所以我哥只好勉为其难的帮我爹造反了。」
「弄影,你也逃不掉,你终究是我们的家人!」
任蝶衣深刻感觉到自己曾经喜爱过的男人已变得面目全非。「西夏人骚扰边关也是令尊的杰作?」
花弄影无所不知的告诉她,「让西夏军对付边关的兵马,我哥去保卫国土,我爹自己在京城篡位,这样才会无人阻拦;日后大哥班师回朝,无论成败都是护国有功,没人会说大哥不仁不义。」
叛乱,已经开始!
「这么说来,令尊会分给推波助澜的西夏人多少好处?」任蝶衣沉重的问冰彦。
此刻领军作战的他,根本就是在演一场脱罪的戏码。
冰彦漠然道:「三座城池。」
任蝶衣深受打击,难以谅解的打量起这个冷漠的男子,在他脸上寻不到半点愧疚之色。「冰彦,你怎么能容忍?」
她失望的问,转念一想,丞相若谋反成功,将来冰彦八成会成为帝王;即使他本性忠良,但为了利益与亲人,也只能牺牲他的理想与抱负。
「本朝的女帝,年纪也大了,女人终究不该占着权势,做些只适合男人做的事。」
冰彦的话又令任蝶衣的心刺痛起来,坐在马上的她,身子渐渐向旁边的花弄影贴近,需要他的支撑,她才能保持平静。「这是你的真心话吧?」
她感觉悲哀的问:「你也看不惯我对不对?」
直到如今,任蝶衣才发现冰彦之所以离开她去娶别的女人,不仅是因为对方的家世,还有在他心里始终无法接受不懂三从四德的她的性情。
她用力反握住花弄影的手,回忆着他提起过的远赴关外的美好景象。
只有花弄影才会给她一个自由翱翔的梦想……不像其他人,只希望她改变性情,学会卑微,变得和寻常女子一样。
花弄影才是真心的喜欢她,在他掌心不断传递而出的温暖中,任蝶衣感受到宽厚的爱意,于是她不再为旧情人的话感到刺痛。
此时,冰彦出人意料道:「跟我走。」
「什么?」任蝶衣错愕了,他的要求不是针对花弄影,而是她。
「别想着回京城搬救兵,你的能力是无法改变形势的!就算你能找上朝中权贵出面,也没时间改变现况。」冰彦直视任蝶衣,彻底漠视花弄影的存在。
花弄影也不和他争,沉默的听凭任蝶衣的决定。
他得藉此机会弄清楚她的心意,了解在她心里是比较重视他或是他的兄长?
「我没兴趣陪你去和西夏人演戏,即使无法阻止叛乱,但我至少能在动乱中帮助一些人免遭谋害。」任蝶衣冷硬的拒绝冰彦。
她明白古往今来朝政变动,往往在顷刻间就定下成败。
曾经她想协肋冰彦对抗丞相,如今唯一能制止丞相叛变的冰彦已抽身而出,她知道在世上已无人能镇压即将爆发的动乱。
尽管非常的失望,任蝶衣也只能接受现实,但该尽的义务,她是不会退缩的。
「你想救谁?」花弄影听出她的意图,试探的念出几个朝廷官员的名字。
任蝶衣点头,很高兴他能理解她。
冰彦冷声打断他们两人的目光交流,「那些全是我爹的政敌。」
一旦丞相谋反成功,与丞相敌对却为国上百姓鞠躬尽瘁的官员们全都难逃一死,任蝶衣不能忍受这种滥杀忠良的残暴行为。
「蝶衣,别这么天真。」冰彦凑上前,拉过她一只手,「随我去边关。」
「将军,不管你们私下与西夏人有何交易,但你表面上仍是去打仗,带着我这个女人,你不觉得于礼不合吗?」任蝶衣的另一只手被花弄影握着。
花弄影意义不明的在她耳边说:「他是想『照顾』你,免得你胡作非为。」说完竟松开手。
任蝶衣丢失宝物一样,萌生了不舍之情,立即推开冰彦,无意识的扯住花弄影的衣袖,她不想让他放手。
「我不会再接近他。」她向花弄影声明,听起来有点像是保证。
花弄影在心里狂笑,俊美的容颜却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蝶衣。」冰彦唤回她的注意,朝她伸出手,「过去的事,我还记在心里,你乖乖回到我的身边,他日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什么交代?」任蝶衣皱起眉。
离别的这一年,冰彦在他岳父的提拔下,已得到他想要的地位和权利。
「你懂我的意思,我可以给你名分了。」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是常事,他已不再需要妻子娘家势力的支援,他已能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所喜爱的人。
任蝶衣看着冰彦修长的手指,心慢慢的变冷。「请自重!别忘了你已有家室,我现在只记得你已选择了别人,所以请别再跟我提从前的情意。」
任蝶衣斩钉截铁的拒绝,一声声落在花弄影的心窝里,就像美好的乐音那么的悦耳。
她很干脆的拉着花弄影的缰绳,无意与冰彦告别,毫不留恋的带着花弄影一起离开。
「再会了,哥哥。」花弄影的坐骑经过兄长之时,他不亢不卑与他的兄长话别,日后再相见,不知是在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