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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页

 

  同一时刻,莉缇很想把她的表哥揍得眼冒金星。他使她仓皇失措。

  “丹恩讲述家族历史,可以讲上几个星期。”丹恩夫人说。她和莉缇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手里的酒杯不久前才斟满香槟。“他会假装觉得它乏味或拿它开玩笑,但那是他最喜爱的话题之一。”

  “反正躲不掉,”丹恩说。“我们有成排的书、成箱的文件。柏家人向来不忍丢弃任何稍具历史价值的东西,连我父亲都不忍把你母亲的存在从记录里抹掉。尽管如此,要不是萨罗比挑起我们的好奇心,洁丝和我也不懂得查看。他在我们的婚礼后看到你,注意到你貌似我父亲及祖先。但直到你和昂士伍在醋坊街起冲突导致流言四起,萨罗比才写信给我们。他听说的一切,加上偶尔瞥见《阿格斯》的葛莉缇,使他怀疑你与柏家有关系。”

  “没想到我竭力避开萨罗比还是没用,”莉缇说。“我发誓,他上辈子一定是猎犬。”

  “天啊,莉缇,这就是你宁愿爬上莲娜家的二楼,也不愿像正常人一样从前门走进去的原因?”昂士伍不敢置信地说。“你冒生命危险也要避开萨罗比?”

  “我不希望往事被挖出来。”莉缇说。

  他们警觉的表情,显示他们期望听到更详尽的解释,但她无法透露更多。那些知道她母亲私奔及其悲惨后果的人都已归西。柏安怡一家人是柏氏家族的低微旁支,他们在上流社会几乎无人知晓。她悲惨故事的开始和结束都在上流社会舞台的强光之外,舞台上吸引人们注意的是更轰动的戏码和更重要的主角,例如威尔斯亲王。

  莉缇坚决保守那个秘密,因为她不希望母亲的愚行被强行搬上那个舞台,她的落魄潦倒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

  “现在一定有部分的往事被揭露了,”昂士伍说。“萨罗比能守口如瓶这么久,我已经很惊讶了,我们不能指望他永远不说。”

  “他不知道细节。”丹恩说。“葛这个姓氏并不罕见,只需要说她的父母与家族不和,没有人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了,更不知道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世人不必知道更多。”

  “我倒想听听另一件事的解释。”丹恩夫人对莉缇说。“我们仍然不知道公爵如何作出这项惊人的发现。”

  “紧跟在他发现我的胎记之后。”莉缇说。

  丹恩夫人的嘴唇颤抖,她望向突然动也不动的丹恩。

  “不可能。”他说。

  “我也是那样告诉自己的,”昂士伍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丹恩的视线从他的表妹移到他的朋友。“你确定吗?”

  “我在两百码外就认得出那个记号,”昂士伍说。“你在学校告诉我们,那个‘柏家的记号’不容置疑地证明你的母亲并没有对你的父亲不忠实。葛巧蒂用道明那孩子纠缠你时,是我去艾思特村确认他是你的骨肉,而不是我的孩子。就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小小棕色十字弓。”

  他对丹恩怒目而视。

  “我向你保证,我不知道我表妹有那个记号,”丹恩说。“我原以为,它只出现在男性成员身上。”他微微一笑。“可惜我亲爱的爸爸不知道。柏家的神圣标记出现在一个女性身上,而那个女性的父亲是无名小卒,母亲是因他协助而被永远逐出家门的年轻女子。他会在听说时当场中风,我就会成为快乐的小孤儿。”

  他转向公爵。“怎么样,对于我的小玩笑,你还在激动吗?还是发现你我变成姻亲,使你太过震惊?如果你不想要柏家人当老婆,我们很乐意把她收回来。”

  “才怪。”昂士伍喝光酒,放下酒杯。“我忍受五个星期难以想像的恐怖考验,可不是为了把她还给你们,不管你们是不是失散已久的亲人。至于你,莉缇。”他恼怒地补充。“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有表示要打烂他的大鼻子。他也愚弄了你。不久前你还在苦恼你的平民血液会污染我的,这会儿倒是十分泰然。”

  “我经得起玩笑,”她说。“我嫁给你了,不是吗?”她放下快见底的酒杯,站起来。“我们不可以害丹恩夫人熬夜,孕妇需要充足的睡眠。”

  丹恩夫人站起来。“我们几乎没有机会谈话。有两个吵闹的男性在旁边争先恐后,我根本不敢奢望能进行理性的交谈。你明天一定要跟我们回艾思特庄。”

  “没错,”丹恩说。“那里毕竟是祖先的住宅。”

  “我也有祖先的住宅。”昂士伍上前,充满占有欲的手臂环住莉缇的肩膀。“她只是你的表妹,丹恩,而且是远房表妹。但她现在是莫家的人,而不是柏家人,不管她身上有什么——”

  “改天吧。”莉缇圆滑地打岔。“昂士伍和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我还有工作要替《阿格斯》完成——”

  “对,就像你说的,还有许多事需要解决。”昂士伍绷着声音说。

  他迅速道过晚安,搂着莉缇往走廊的另一头走时,丹恩夫人叫住他们。他们停下来。她快步追上来把一个长方形的小包裹塞进莉缇手里,亲吻她的脸颊,然后快步走开。

  莉缇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才拆开包裹,她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

  她听到昂士伍惊慌的声音。“天啊,他们——”

  她在他怀里转身,感到他温暖强壮的手臂抱住她。“我母亲的日记,”」她抵着他的睡袍前襟说。“他们把妈妈的日记还给了我。”

  她语不成声,在刚得到的亲人面前坚决维持的镇静,也随之瓦解。

  把脸贴着他的胸膛,她嘤嘤啜泣起来。

  第十四章

  柏安怡的日记

  几乎不敢相信今天是我的十九岁生日。离开父亲家好像已经二十年,而不是二十个月。

  不知道父亲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和他的堂侄丹恩侯爵联手,尽一切可用的办法抹去我的存在,只差没有实际杀掉我。但记忆不像家族圣经里的名字,那样容易涂掉。规定再也不准提起一个女儿很容易,但记忆不受意志控制,即使是柏家人的意志力,即使死亡那么久,那名字与影像依旧长存于记忆之中。

  我还活着,父亲,活得好好的,但在我的宝贝女儿出世时,你的希望几乎成真。我没有昂贵的伦敦产科医师为我接生,只有一个与我同年纪但已经生了三胎的孕妇。等梅荔诗要生时,我会充当助产士报答她。

  我没有死于产褥热可以说是奇迹,这个寒伧社区里每个有智慧的已婚妇女都那样认为。但我知道那不是奇迹,而是意志力的展现。我不能向死神屈服,无论他有多么坚持。我不能丢下刚出生的女儿,把她交给我嫁的那个虚假不实、自私自利的男人。

  约翰现在一定很遗憾我和莉缇都没死。不管碰到的是什么样的小角色,他都不得不接下,然后尽力去研读他少得可怜的台词。我安排使他的薪资直接交给我。否则他赚的那一点点钱全部都会被他拿去吃喝嫖赌,我的莉缇就要饿肚子了。他极为不满地埋怨我害他生不如死,后悔他试图赢得我的心。

  至于我,我因他曾赢得我的心和自己的极度愚蠢而深感羞愧。但我在离家出走时,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虽然我们家只是柏氏家族的低微旁支,但我像任何公爵的女儿一样备受呵护和宠爱,也因此一样天真。对葛约翰那种舌粲莲花的英俊无赖来说,我是太容易上当的傻瓜。我怎么会知道他激动人心的演说和热泪盈眶的示爱,只是……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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