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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那像极了她的狂妄,维尔心想。因为许多怯懦的三流作家都惧怕她,所以她认为自己是泰坦巨神。

  再来骚扰我,我就会真正伤害你。

  是啊,身为莫氏最后惹祸精的他吓得直发抖。是啊,他吓坏了。拜托,他曾经勇敢面对粗暴凶残、身高六尺半的恶棍侯爵。丹恩有多少次用同样低沉致命的语气发出类似的威胁?好像威胁的语气真能把莫维尔吓得发抖。

  葛氏恐怖伊凡小姐当真以为她恫吓得了他?

  很好,就让她那样想吧,他决定。他会给她很多时间。几个星期。当他的大小割伤和瘀伤愈合时,他会让她享受表面上的胜利。随着时间过去,她会越来越自负自满,警觉心也会越来越松弛。到时他就可以给她一、两个教训,例如“骄傲导向灭亡,傲慢必然衰败”和“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她早该从她自命不凡的台座上跌下来。她早该从她自认比男人强得多、以及穿上长裤模仿男人即可使她刀枪不入的幻想中,惊醒过来。

  他知道她没有比男人强。在伪装和大话之下,她只是个玩假扮他人游戏的女孩,由于他觉得那样很有趣,甚至有点可爱,所以他决定耐心对待她。他不会公然羞辱她。

  他将是她跌下来时的唯一目击者。他决定那必须包括跌进他的怀里,他的床上。

  她不但会喜欢那样,还会承认她喜欢,且央求更多。那时,如果正好有慈悲为怀的心情,他会同意她的恳求。然后——

  一个男孩在这时冲进牛排餐厅。

  “救人啊,拜托救救人啊!”男孩喊道。“有一栋屋子倒了——屋子里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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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塌的屋子不是一栋,而是两栋:艾希特街四号和五号。在附近凯萨琳街和布里吉街挖下水道的五十多个工人闻讯赶到,迅速开始清除瓦砾。

  首先挖出的受害者是一个死亡的货运马车车夫,屋子倒塌时他正在装载煤炭。半个小时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被找到,幸运生还但手臂骨折。再过一个小时,一个几乎毫发无伤的七岁男孩和他襁褓中已断气的弟弟。按着是他们十七岁的姊姊,瘀伤。他们九岁的兄弟是最后挖出的受害者之一。虽然埋在瓦砾底层,但他被找到时还神智不清地喃喃自语着。他们的母亲不幸罹难,他们的父亲离家在外。

  莉缇从一个偶尔投稿《阿格斯》的穷作者那里得知大部分的细节。她在蓝贝斯路参与验尸,因此很晚才抵达现场,但还来得及目睹昂士伍在救难中扮演的角色。

  他没有看见她。

  根据隐身在记者群中的莉缇观察,昂士伍公爵以全副心思和精神清除瓦砾。崔博迪与他并肩工作。她看到公爵移开砖块和木材,清出一条通往男孩的路,然后用他的宽肩撑住一根托梁,让其他人把男孩拉出来。

  母亲血肉糗糊的尸体终于挖出时,莉缇看到公爵走向她哭泣的女儿,把他的钱包塞进她的手里。然后他拖着崔博迪挤过人群逃走,好像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由于昂士伍轻轻一堆就能把中等身材的人抛到好几尺外,所以其他的记者纷纷退避,回去采访受害者。

  莉缇可没那么容易死心。她从后追赶昂士伍和崔博迪,追到斯特兰街时,正好有一辆出租马车回应昂士伍的尖锐口哨声而停下。

  “等一下!”她大叫,挥舞手中的笔记本。“讲句话,昂士伍。耽误你两分钟。”

  他把迟疑不前的崔博迪推进车厢,自己随后跳进去。

  马车听他的命今立刻起步前进,但莉缇不肯放弃。

  斯特兰街是条拥挤的大街,马车在人群车潮中只能缓慢前进,因此她可以轻松地跟在车厢旁小跑步。

  “好啦,昂士伍。”她喊。“谈谈你的英勇行为。你什么时候变得如害羞谦虚了?”

  他们搭乘的是新式出租马车,只有车篷、皮帷和帘幔替乘客遮阳挡雨。由于帘幔没有拉上,所以他无法假装没有看见她或听到她。

  他从车篷下探出头瞪她。街头充斥着车轮的辘辘声、车夫和行人的叫喊声、马的鼻息声和嘶鸣声、流浪狗的吠叫声,他以压过那些嘈杂声的音量喊:“可恶,葛莉缇,离开街道,你会被撞倒。”

  “讲两句话。”她坚持,继续慢跑跟在旁边。“让我引用给读者看。”

  “你可以替我告诉他们,你是我见过最烦人的女性。”

  “最烦人的女性。”她忠实地复述。“好,但关于艾希特街的受害者——”

  “再不回人行道上,你就会成为受害者——别指望我会从马路上凑集你的尸块。”

  “可不可以告诉读者,你真的正努力成为圣人吗?”她问。“或者该把你的举动归因于昙花一现的崇高情操?”

  “崔博迪逼我做的。”他转身对车夫大吼。“你不能使这匹可恶的马动一下吗?”

  无论车夫有没有听到,拉车的马都开始加快步伐。下一瞬间,车潮中出现一个空隙,出租马车立刻猛冲而过,莉缇不得不跳回人行道上,躲避那些加速驶向车潮缝隙的后方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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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命。”维尔回头确认她已经放弃后说。“她怎么会往这里?她应该在蓝贝斯街参与验尸,那应该要花上一整天才对。”

  “那种事要花多少时间很难预料。”博迪说。“如果被她发现卫乔伊一直在替你做间谍,就会有他的尸体需要勘验死因了。”他探出身体往车篷外张望。

  “她已经放弃了。”维尔说。“坐好,博迪,你会跌出去。”

  博迪扮个鬼脸,收回身子坐好。“现在她走了,但查埋二世又萦绕在我的脑海了。你认为那是什么意思?”

  “瘟疫。”维尔说。“你把他们两个和瘟疫联想在一起。”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当她的面那样说。”博迪说。“在你见义勇为之后,她一定会改变对你的看法。你为什么跟她说是我逼你做的?明明就是你先冲出亚拉孟——”

  “还有五十个人跟我们一起救难。”维尔不悦地说。“她没有去问他们为什么那样做。对不对?但那正是女人的作风,想要知道为什么这样和为什么那样,想像男人做每件事都有某种深刻的意义。”

  没有任何深刻的意义,他告诉自己。他没有把那个九岁男孩带回人世,只是使他免于过早被埋葬。那个男孩的处境和任何事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几个受害者中的一个,救他和救其他人对维尔来说都一样。

  卡在维尔喉咙里的硬块只是尘土,使他眼睛刺痛和声音沙哑的也是尘土。他没有想到别人……例如他曾无法救活的另一个九岁男孩。

  他也丝毫不想谈他的感受。他的心中没有重担,他更不会蠢到想要向她吐露心事。他没有理由担心他之所以那样做,只因为他从阅读她的作品中得知,她在遇到与儿童有关的事时,便不再那样愤世嫉俗和铁石心肠,也不再那么像狂躁不安的火龙。他不可能在意那个,因为他对任何事都是愤世嫉俗和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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