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你也讨厌自己,那就让我来喜欢你吧。”
俞惊澜,何必呢……
“青儿!”耳畔传来呼唤,她转过头,看到三年未见的兄长站在身后,微笑地看着她。
“灵儿她去年十月嫁给了慕容玮,慕容玮很疼爱她,她现在过得很好。而我们乔家,现在也算是恢复了一些声誉……”
“哥。”任未伤放下茶杯,很平静地问。“爹怎么样了?”
乔庄犹豫了一下,道:“爹被废了武功后,就一直住在后山,每天种花养鱼,很平静。”
也许,失去武功对他反而是好事。以前汲汲于名利,从来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如今没了武功,又身败名裂,断了念头,反而过得很安详。
“那天,爹以为你死了,很是后悔,现在他身体也愈来愈差,你……就原谅他吧。”
使出天毁地灭的时候,她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令他只是废了武功,见到那一幕的乔苍柏,才真正死了心——那终是他的女儿,女儿用性命相换,他怎能不死心?
低着头,任未伤微微而笑。“哥,你放心,我不会再恨他了。三年前我差不多死过一回,算是把生育之恩还给他。而废了他武功,便是替娘报了仇,他于我,就是不相干的人了。”
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眼中再无半点不甘。
乔庄只能微微一叹。“哥哥知道,亲眼目睹悲剧的你,恐怕是没有办法再将他当作父亲的。也好,如今能够忘却仇恨,平静地过下去,我也放心了。”
任未伤轻轻道:“谢谢你,哥。”这三年来,想也知道他忍了多少屈辱,才能将乔家再度撑起来。
乔庄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是的,跟哥这么客气干甚么?”
做哥哥的人,当然要为妹妹撑起天空,是不是?
“青儿。”乔庄望着窗外,轻声问:“俞楼主……他没有来过吗?”
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而后转开头去,仿佛漫不经心。“没有,怎么了?”
“喔,没甚么,他大概……是路上耽搁了吧。”乔庄的神色有些不安,目光游移不定。
青儿既然曾假扮成他,必然是很想他吧?可是他却……
“不来也没甚么。”任未伤淡然说道,低头饮茶。
在东方未晞的禁令下,她喝了三年药茶,半点酒也不能沾,如今倒是习惯了这种味道。
“青儿,”乔庄担心地瞧着她,犹豫着问道:“他与你……有过肌唐之亲了,是吗?”
见她抿唇不语,乔庄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心中怒起,咬牙道:“你放心,就算他不来,哥也一定曾要他负起责任!”
“哥,”她却抬起头,淡然一笑。“三年前,他几乎拚尽所有内力才将我的命留了下来,又答应未晞的条件,在她有需要的时候,长天楼任凭差遣。他并没有欠我。”
“可是他三年来没有给你半点音讯,这算甚么?”
“没甚么大不了的。哥,你也和那些俗人一样在乎这个吗?”
“可是……”乔庄怒气未消,正要痛骂一顿,却在看到她的神情时住了口,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眉目间却压抑着深重的莫名的情绪。
“是我一直推开他,如果当真情尽,也就……罢了。”
也就罢了。
除了这四个字,她还能再说甚么?
从前,他强求,她不给,而如今错过三年,倘若情尽爱驰,所能做的,也只是一声叹息而已。
然而,俞惊澜,你会来给我一个答案的,是吗?
“未伤,未伤!”
熟悉的声音在那一刻不再冷静不再平淡,仿佛要喊尽所有情感似地在她耳畔回响。“你不可以走,我不许你离开,你听到没有?”
对不起,我恐怕……不得不离开了……
“未伤……”他抱住她,让她渐渐冰冷的脸庞贴住自己的。“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你不准死!”
依然不允许别人说不,然而这时,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不允许,我决不允许你这样一个人走掉,任未伤,我要你的下半辈子来赔偿我,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寂夜中,她睁开眼。清明如水的淡淡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铺上她的脸庞。如此明亮。
俞惊澜……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清夜里慢慢飘散开来。很轻,却清晰得每个音符都能分辨。
俞惊澜,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男子,这个决然而霸道的男子已经这样刻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历经濒死重生,仍无法忘记一分一毫。
很丢脸不是?脸上泛起淡淡的苦笑,她坐起身来,仰起头枕着叠在脑后的双臂,目光投向窗外。
“任未伤,你真没出息!”偏过头,咬着牙,让眼睑遮去泛滥的思念。
是的,思念。她该死地思念着他,该死地……渴望着他!
三年了,离开他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他拚尽内力留住了她的命,而后送她到红叶小筑,与东方未晞定下三年之约,将她留在庐山三年,而代价是长天楼从此任凭差遣。
他不惜用长天楼来救她,恐怕当时要他的命,他都会舍得吧?
如此的情深义重,叫她……如何不动容?
夜色寂寂,风中一声轻响传入耳中。她倏然一凛,只来得及拉过外袍,便一跃而起,赤脚破窗而出。
“谁?胆敢夜闯红叶小筑?”她冷声喝问,目光锐利地投向院落暗处。
风声在脑后浮动,她猛然转身,掌风割破空气。
“小姐,是我们。”
熟悉的声音令她睁大了眼,惊讶不已。“十三,婆婆?”
月光下的妇人一脸慈祥,少年侍从静静地望着她。
“小姐!”婆婆一步上前,抱着她痛哭。“我终于找到你了。”
当年任未伤进入血手林,便一直由她照料,多年来不曾分离过如此之久,此时寻到小主人,婆婆一时激动不已。
“婆婆,你别哭了,小姐不是找到了吗?”十三上前来劝住了她。
“对,这是大喜事,不能哭。”婆婆擦掉眼泪,抓着任未伤从头到尾细细瞧了一番,满意地点头。“嗯,脸色好多了,婆婆改天要好好谢谢东方先生,把小姐调养得这么好。”
任未伤一笑。“是,婆婆。”转而问道:“你们不是在长天楼吗?怎么突然就来了?”
说起此事,十三本就老成的脸上眉心更加皱紧,抱怨道:“小姐,你是不要我们了吗?为甚么这三年不让我们来红叶小筑?你不知道俞惊澜那个混蛋多可恶,居然软禁我们!”
任未伤笑着弹了下他的脑袋。“你弄错了。不是我不想让你们来,只不过东方未晞这个像伙脾气怪得很,不喜欢人多。再者,不放你们出来,是我的主意。我结仇太多,如果只有你们两人,我不放心。”
“是这样吗?”十三很怀疑地看着她。“小姐,你是不是在替俞惊澜开脱?”
“我替他开甚么脱?好了,别计较这种事,先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婆婆道:“我们不放心小姐,所以趁俞惊澜自顾不暇的时候偷偷溜出来。”
“自顾不暇?”任未伤蹙眉。“长天楼出事了?”
“那也是姓俞的活该!”十三愤愤不平地道:“谁叫他那么嚣张,惹到平海山庄的戚大小姐,人家现在非要嫁他不可。”
“甚么?”
婆婆拉住她的手,笑道:“小姐,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十三显然被俞惊澜的狂妄气焰气了很久,这时迫不及待地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