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舞枫非常快速的换上了一件碎花小洋装,俐落的系起马尾,抓出一只露趾凉鞋就冲到楼下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一手扶着墙壁,微微弯着腰把凉鞋的带子调好。
“大前天。”他只手插在口袋里,依然像她印象中的英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她就觉得安心,觉得温暖,觉得心情愉快。
“晃了三天才来?”她走到他旁边去,“要罚!罚你请我喝酒。”
以前他都是一下飞机就来找她去喝一杯。跟老朋友喝一杯?他说这样子才有回到台北的感觉。她常笑他很可怜,居然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
“是你不在吧?”他一挑眉,两个人并肩往车子走去。
“大前天,星期六晚上?”她哈哈一笑,“对了,我是不在。”想到那天就好笑,“我约会去了。”
“你居然会有约会?”方梓宁有点惊讶的抬了抬眉毛,一脸难以掩饰的诧异,“你的冰淇淋和经典老片呢?终于舍得和它们分手了?”周末晚上她都是这样打发的不是吗?
“哈哈哈,非常好笑。”她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同事帮我加入了一个联谊中心,叫做幸福联盟。”
她去了那个恋爱讲座,范博士的说法的确很有趣。她把寂寞的女人比喻成没有罗盘的船,因为失去了方向所以只能靠直觉在大海上乱闯。所以她要教她们的就是,怎么样找个经验丰富而且合格的船长,帮她们把船安全的开回港口。合格的船长当然是那完美的另一半,而所谓的港口那就是幸福的婚姻了。
那天晚上她和约会对象见面,是个害羞的小学老师,四十多岁了因为有一些口气的问题,致使他在爱情的路上频频受挫。她是不介意他有口臭,不过他一直不说话,只是拼命的吃着薄荷糖,让她觉得很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不说话她怎么解他?老是点头、摇头,脖子难道不会使用过度?还好她只答应心蝶去一次,真是谢天谢地。不过范博土那个恋爱讲座倒还不错,或许可以再去听几场。
“喔?”方梓宁似乎很有兴趣,“感觉怎么样?”
她把手举起来,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别问了。”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上了车,一个街灯下的人影紧紧盯着他们远去的车子,那有些阴郁的眼里隐约跳动着一些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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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次来到士林夜市,陶舞枫的脚没被拥挤的人潮踩到过的。全台北市的人都到这里来了吗?老天,今天是星期二不是?
方梓宁从便利商店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打啤酒,随手扔了一瓶给她。
“你还喝得下去?”刚刚从街头吃到巷尾那一顿,还没让他饱吗?
“很热,想不想去吃冰?”台北的热是湿热,什么都黏答答的,除了洗冷水澡之外,他不可能感到舒服的。
“你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摇摇头,俐落的打开扣环,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跟你一样是肉做的。”他用手中的铝罐和她手中的敲了一下,“干杯。”
她笑着问:“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这鬼天气,还能为什么?”他笑着说:“难道你以为我会想灌醉一个酒品很差的女人?”
“喂。”她给了他一个白眼,算是一种警告。这辈子她也才喝醉过那一次,就是在蒋乐的婚宴上,她喝得酩酊大醉,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只记得醒来的头痛,还有方梓宁的蓝眼睛。
“算我没说。”
一群嘻笑的年轻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她往旁边一避又习惯性的跟上他的脚步。
“这次能待多久?”
“不知道。”他耸耸肩,“三天?或许三个星期?”
“是吗?”她有点失望的说:“你这个人就是停不下来,你有没有在哪个地方真正的待上一年过?”
朋友,方梓宁是她唯一的朋友,可惜的是,他并不是那种你一有需要,他就会出现的朋友。
他深邃的蓝眼睛看着她,突然没有说话,然后他拨了拨头发,又笑了,“好像没有。”
“哈,是呀!要是有一天你定下来了,一定会把我吓死的。”
方梓宁身体里有爱流浪的因子,好像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漫游的脚步似的。她曾经听过他好像和会计部之花有过一段情,最后是因为他不想定下来而分手,佳人最后成为豪门少奶奶,而他继续浪迹天涯。
“是吗?”方梓宁也笑了几声,“我不可能定下来吗?定下来是什么意思?定居?结婚?”
“你说呢?”她看了他一眼,用力的摇着头,“你这种人不适合婚姻的,相信我吧。”她敢打赌,他会是那种老婆要临盆了,他却在美国的那一种人,嫁给这种老公跟没有一样。
“那你呢?你适合吗?”他微微一笑。
“我?大概不适合吧,我想这辈子也没人会跟我求婚的。”她假意叹了一口气,“全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
他一手放在胸前,很受伤的说:“这么说太伤人了,我并不认为我是坏男人。”
“你当然不是啦,你是个好人。”她突然哈哈大笑,“方,如果我四十岁了还嫁不出去,你也还没娶老婆,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吧。”
他哈哈大笑,“你把我当成你的备胎啦?”
“我开玩笑的啦!”她用力的拍他的肩膀,带着一些微微的酒意大笑,脚步乱七八糟的,差点没跌倒。
他扶了一把稍微踉跄的她,“舞枫,走好。”
“我好像有点醉了,现在几点了?”
他看了一下,“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他并没有放开她的胳膊,而是轻轻的握住了,她能感受到他那微热的掌心有些湿意。她抬起头看他,莫名其妙的觉得心中有种隐约的疼痛,“方,你高不高兴今天要过完了?”
方梓宁淡淡的一笑,“是呀,很不容易。来吧,我送你回去。”
他们并肩走到停车场,他才放开了始终扶持着她的手,她坐进车里,看见了车上的电子小时钟刚好跳过了十二点。
陶舞枫呼了一口气,轻轻的说:“我本来以为今天永远都过不完了。”两年前的今天,蒋乐结婚了。她笑着祝福他,她在他的喜宴上喝醉了,也心碎了。
方梓宁正在安全带,听到她这么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舞枫……”
“干么啦?”她笑着把他的手抓下来,“我又不是小狗。”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你的安全带。”他稍微倾身,伸手拉过了她的安全带,喀嚓一声的帮她好。
“喔,谢谢。”
他刚刚倾身过来的时候,她清楚的闻到了他身上那种烟味与古龙水相混的味道,她觉得很好闻,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他是个男人。一个会在她觉得熬不下去时,却凑巧出现的男人。
车子缓缓的开出了停车场,她看着车窗上的倒影,轻轻的问:“方,你特地来的吗?”
“什么?”
“没事。”她赶紧摇摇头;“我头昏了,先睡一下,到了再叫我。”
她到底在想什么,问那是什么蠢问题呀!人家干吗要特地来,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是寻常的一年中的一天而已。就算蒋乐是两年前的今天结婚,都已经这么久了,难道方梓宁还以为她会难过吗?她摇摇头,觉得好笑。她干么把他突然出现的巧合,归咎在这个讨厌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