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嫣就算是面无表情,可心里被男子的话给激得有些不快,脾气一来,她曲起手肘给对方一个拐子,狠狠地撞上人家肚子,后背响起闷哼声。
白水嫣趁机会挣脱箝制,随即转过身子,怒得抓起摆在门口边的石狮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伙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一个明明似风吹便跑的纤纤女子,竟不费吹灰之力,硬生生举起一座石狮。
“你这个大坏蛋……”将石狮高举过头,白水嫣就想狠狠压向那男子。
“白丫头,快住手!”裴烨心里也是吃惊得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举着石狮,白水嫣瞪眼,小脸满是倔强。裴烨知道她听不进耳里,更不愿她闯出祸来,忙着上前去。
“放下!”真是怪事,她明明病弱得没半点健康的血色,却力气大如头牛,裴烨是半点头绪也摸不着。
可是,就是因为冲着这举动,让他确定这女娃儿,真是当初的白丫头没错!只有那丫头出奇的气力大,就连自己也绝对输她。
“但是他们......”
“听话,放下。”裴烨眼光本是有些凌厉,然而一见到她几个自儿时便有的举动,好似又找到当初那个惹人怜爱的小丫头。
白水嫣将石狮摆回原处,手里顿失重量,蓦地头重脚轻,有些站不住脚,身形摇摇欲坠,好在裴烨眼明手快扶她一把,要不准是出糗跌跤。
“瞧你这小丫头,自小就爱逞强,长大也仍旧老毛病不改!”裴烨嘴里抱怨,手脚倒也很俐落小心,将她搀得稳稳。
“烨哥哥?”白水嫣迟疑,他对于自己的态度,很明显与原先下同。她并不清楚真正的原因,方才他还正破口大骂她呢!
裴烨抬起她的下巴,白皙的颈项上横过一条艳红色的痕迹,以及几许深青色的掐痕,莫名让他感到不快。
眼一瞥,他恶狠狠地瞪先前被白水嫣一撞,就只能狼狈地趴倒在地面上的土匪,而几个没胆子的手下,见老大一失足终成千古恨,顿时心口骚动频频,不安感开始扩散开来。
“江湖味,把他们给拿下!”裴烨斥喝着,几个小厮也随即握着木棍冲上去前一阵乱打乱敲,混仗就此展开。
几个好事的围观者还不忘报官府,更有许多热心的壮丁也加入围堵的行列,拳脚乱挥相向,就连一旁摊贩也紧接着上前,整条街市顿时嗜维得令人咋舌。
白水嫣见江湖味他们身陷战局,竟不由自主走上前去,忽地身后伸来一掌,将她紧紧握住。
“你去哪里?”裴烨间道,她真不怕那群粗手粗脚的男人?
“帮……帮忙……”白水嫣指着后头一堆男人你挤我、我压你,冷不防一只手伸来,狠狠印上对方门面一拳,打落一排大牙,满嘴的热血腥味。
“帮忙?你要帮什么忙?”他听了差点没有笑出声来,真是异想天开。“你离开这里远些,对我们来说就是帮最大的忙了。”
嘴巴上虽然说归说,口气冷淡得要命,可裴烨还是一边将她拉离混仗远些,免得她无端受到波及。
就在此时,裴烨嘴里才在那边叨叨念念,不知从何而来一个不算太小的石头兜头飞来,白水嫣眼尖,忙把他推开,可自己却杵在原地里,被砸个正着。
“叩”的一声,她感到莫名的晕眩,紧接着眼前一片血红色,艳得让她有点看不清站在眼前的裴烨。
“白丫头——”
她甚至已经听不见他心急如焚的叫唤,一阵天旋地转,在闭上眼睛以前,她看见他气得跳脚的模样……
为什么,她总是惹他生气呢?
第六章
夜凉如水,几许渗入屋内的清风,冰冷得直透进骨肉之中。
桌上烛火摇曳,却探照不到他富有几分复杂的表情,藏在幽暗的气氛里,是裴烨开始逐渐动摇的内心。
午后那场混乱,在官府人马匆匆赶到之后顺利结束,遭抢的货品除了某部份稍稍受损,坊内人手身上有伤之外,并无太大的意外发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虽然嘴里是这么说着也不妥,她现在人可是整整躺了一晚还未清醒,裴烨胸口烦闷,都是因为她的多事而起。
乍见到她推开自己,裴烨真是反应不及,甚至还有些气恼,然而在转眼的片刻之中,竟换成她满头鲜血直流,紧接着人就晕倒了。他又气又急,也有几分不敢相信眼见所及的事实。
对于她,裴烨承认自己不但毫不用心,甚至视为烫手山芋,这两个月她住在“瑜珠坊”中,老实说,他根本没见过她一次,忙着张罗别号开业的琐事,压根忘了她的存在。
若不是今日江湖味两兄弟拉着她到别号见识一下新开张的热闹,说真格的,他会以为自己的生命中,此刻没有她的出现。
即便如此,这死心眼的傻丫头,待他仍旧一本初衷。以前就是,现在这般,也是!
思及此处,裴烨有些后悔,当初真不该把话说得太绝,结果现在可好啦!他欠下这人情债,可得怎么偿还?
坐在床榻上,他守了一晚,崔发下午被江湖急着从裴府拉来,白水嫣血流不止让大伙吓得人仰马翻,只见他下个几根针在穴脉上,血倒也神奇的不流了。
后来才知道白水嫣的体质特别虚寒,和常人不同,一旦身上有个割口子,那血就会宛若江水泊泊不绝,都快要流死人了。
裴烨不禁想了,这些年她身体差成这模样,日子到底怎么过的?
他曾经也是药罐子,天寒咳、天热也咳,气候稍稍转凉,他就会咳得整夜都睡不好。染上病,非拖过一季不可,有时没几日痊愈,新病又上身,没得可以喘息的余地。
当时,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天天吃药、夜夜咳嗽,病得脸色蜡黄虚弱,走几步子就喘个半天,七分不像人,八分倒像鬼。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生龙活虎地逍遥自在,反观曾经健康开朗的她,也是病榻上的老常客……
苍白的脸蛋上,有着阴黑的眼圈,是长年久病的模样,而一般女孩身上应该有着淡淡的胭脂花粉香气,她却丝毫不见踪影,唯有那馥郁的药草味,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裴烨是过来人,所以她的难处、她的苦处,其实自己都懂。甚至在她的身上,也看见当初那个脆弱的他,有种很难以言喻的奇妙。
伸出手,他轻抚着她的面颊,因为长年病恹恹的缘故,比起一般女人有些软嫩冰冷,是他触碰过最不细柔的肌肤,却也意外的让他流连。
摸摸她清瘦的面颊,从前的她,是甜美的、是丰润的,甚至是带有几分俏皮可爱。而今的她,憔悴得让他十分不忍。
白水嫣悠悠醒来,双眼微微朦胧,看不清对方的面容,隐约之中见到裴烨的样子,以为还在梦境之中。
“烨哥哥,我是下是又梦见你了?”
裴烨挑高眉,看着她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受伤心神涣散了,便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所以你才见着我。”
没想到一个无心的说法,后来让他意外听见她的心声。
“这几年我好想你,为什么你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你偶尔才出现在我梦里?”说着说着,白水嫣微微哽咽。“我那么想你,每一日都想一回,可是你却连到我梦中,都如此吝啬。”
“白丫头,是我对不起你。”那日一别,是有如逃亡般离开,根本不敢让她得知,留在裴烨的心底,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