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尧想离开,却策马让帝斯沿着主屋和广场外的栏杆漫步,直到他来到主屋左翼的另一栋楼房外。
虽然成斓再三向他保证,牧场的人会欢迎他,但他一次也不曾拜访红叶牧场,因为无论如何红叶牧场连结着他儿时回忆的一部分。
多次接送的经验让他清楚成斓的房间所在的方位,她的卧室后方走出来有一道小门,成斓曾经在半夜要他在栏杆外,等她由那道小门溜出来和他会合。
卫天尧下了马,随手把帝斯的缰绳绑在栏杆上,当他发觉有人从主屋侧门走出来时,立刻将自己藏进暗处。
他很快地认出那个身影属于谁,成斓有些心不在焉地穿过广场,走向她房间所在的方向。
卫天尧原先担心会吓着她,但早已熟悉成斓气味的帝斯在她接近时嘶鸣了一声,引起成斓的注意,她立刻绕过房子来到栏杆边,由栏杆的间隔向外寻找害她整天魂不守舍的始作俑者。
「Lion?」
听见她期盼地喊着他的名字,卫天尧前一刻还笼罩在暴风雪中的心温暖得有些刺痛了,他向前走了两步,离开阴影的掩护,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与无所谓。
成斓一见他,绽开一朵足以融化冰山的笑靥,急切地拉开侧门门栓,像只开心的小粉蝶飞扑进他怀里,来不及看见那一瞬间他面具瓦解的神情。
是冰雪消融的时刻所必然引起的崩毁,还是心里的野兽被困缚在荆棘之中却甘愿投降的哀鸣?他的心脏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狠狠穿心而过,再用力捆绑收紧,仅剩的力气都在阻止把卑微的乞求脱口而出。
「Rose……」他紧抱她在怀,瘖痖地轻喊,没察觉声音已经背叛了他努力的伪装。
成斓从他胸前抬起头,捧住他的脸。
「你声音好没精神,怎么了?」夜色让她辨别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望进他反射着幽光的眼眸深处,依稀看见了一抹伤痕累累的影子,畏缩着,不敢把愿望说出口。
不想要,就不会悲伤难过;不期待,就不会失望落寞,十二岁时被送离唯一熟悉却未曾接纳他的家乡,他就学会如此。十几年来几次违背理智的下场都让他明白,在他的世界里——仅仅是他的,这就是铁则与天数。
他应该转身离去,斩断这一个月来让他错以为幸福温柔的幻觉……
幸福温柔?卫天尧这才惊觉他是这么认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强烈的恐惧将他全身温度抽离。
十七岁那年他也曾有过几乎相同的感受,结局却是他被推入了地狱。
推开她,狠狠的嘲笑她自作多情,然后转身离去!卫天尧命令着自己,却动弹不得。
成斓微偏着头看他,就像这一个月以来相处时的那样,不一定要得到他的回应,她用一种近乎宠溺的温柔包容他的安静,踮起脚尖,虽然高度只够她亲吻他的下巴。
她的吻像全世界最温柔甜美的毒药,渗入他的皮肉、骨髓、血液,直至心房。诞生的那一刻就被遗弃在只有暴风雪呼啸的荒芜高地上,孤独的野兽不顾温暖也许是来自地狱,飞蛾扑火地自取毁灭。
他的心不是被她偷走的,而是他着了魔、不由自主地亲自交到她手中,从今以后任凭她处置,将匕首刺入或遗弃不顾,他再也没有伤害她的力量。
就像是被驯服了一般,卫天尧顺从地弯下身,承接怀里小女人的亲吻,身体因压抑住足以焚烧他的激情而颤抖,他情不自禁地回应她与需索她,任情感溃堤而出。
他的吻像世界将到末日般地投入与专注,成斓竭尽所能地付出她的热情与爱意,不在乎他们就站在月光下,不在乎四周可能有的窥视,他的大掌托住她的臀,压向他炽热的男性,另一手伸进她上衣里,探索着被层层布料阻隔的蓓蕾,她也急切地拉扯着他的衬衫,用掌心感受他肌肉的起伏与温热,扭动臀部回应他的欲望。
夜空下,旷野上,恋人用爱欲将彼此燃烧,连大地也为他们结合的渴望而焦灼。
如果带给他幸福,请不要取回它。
如果留住天堂的代价太高,他愿意付出仅有的——他的生命。
如果能够给他温柔与激情,那能否也给他另一种他从来不敢冀望拥有的
「爱我。」沙哑的呢喃在恋人耳边低语,一声又一声。
「唔……」成斓嘤咛着模糊的爱语,却教人听不清,卫天尧则仿佛扑火的飞蛾,忘却了一切,只记得需索她的抚慰。
「爱……」直到他喉咙微哽,才惊觉那一声声沙哑却卑微的乞求是他的声音背叛了他。他一声声地喊着,向她乞求他从来不可能拥有的,仿佛一个因为饥饿与寒冷而放弃了尊严的小男孩……
成斓感觉到他全身的僵硬,跟着停下动作,心跳仍然狂野。
「怎么了?」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酡红的脸,却忍不住担心地拧起眉。
卫天尧一步步向后退,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还是从他身体的反应和动作察觉到他强烈的退缩与排拒。
「Lion?」
卫天尧转过身,失去了一向形于外的镇定与自信,狼狈地走向帝斯,粗鲁又急切地扯下缰绳。
「Lion,发生什么事了?」成斓开始慌了,她害怕的是卫天尧也许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如此失常,她甚至没想过自己在热情燃烧时被猛地推开的困窘。
「别过来!」卫天尧即使想过要对她冷酷,却从来无法真正做到,他对她嘶吼,声音却像受伤的野兽。
他跃上马背。
「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别再来找我。」他的声音像砂石般粗嗄难听,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在成斓来得及回应以前,他已经策马离开。
一如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
如果,时间能回到那时候呢?回到他未曾深陷,而她也曾未受伤之前?
卫天尧的心脏却疼得让他眼前开始模糊。
不曾被爱过的野兽作了一场梦,梦里有个他心爱的女人同样地爱着他,他终于明白他宁愿在睡梦中死去,也不愿再醒过来……
第十章
成斓五天没见到卫天尧了。
一方面母亲和陈叔叔刚回牧场,她几乎都陪着他们,另一方面,卫天尧也没再去过小木屋。
成斓不是会伤春悲秋的女人,她只是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每天都想找出卫天尧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五天的时候,卫丽媞和Michelle亲自来到牧场,喝不惯即溶咖啡的卫丽媞提议到镇上一家高级咖啡厅去坐坐。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来者不善,毕竟那天在百货公司时卫丽媞的态度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但横竖她也没有卫天尧的消息,就硬着头皮陪她们去吧。
双方客套话虚应三招过后,成斓开始不耐烦了。
卫丽媞不愧是经常替丈夫应酬的精干女性,看准了这个时机,开门见山道:「成小姐,你是明理人,长得漂亮又有手腕,相信在台湾也有不少有头有脸的追求者吧?」
成斓端详着她,发现从头到尾Michelle都像被妈妈带着的小女孩一样,只有应和与乖乖坐着的份,而卫丽媞是标准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亏得她在台湾一天到晚惹人眼红,这种阵仗真的是见过太多了。
「追求者很多倒是真的,号码牌还不够发呢!」她露出一个别太羡慕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