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爷,你怎么这样看我?”她仍垂着眼,不安地问着。
“眉儿,我一直很粗鲁对待你,是不是?”
“啊!”她心头一酸,眼眶就红了。他问得那么温柔,这教她怎么回答呀。
他的狂野的确让她不太舒服,可是她也好喜欢,她很难想象自己怎能包容他的强壮,更无法形容他给予她的前所未有的欢愉;而且,粗鲁归粗鲁,他还是很体贴,一弄疼了她就紧张,忙乱地哄她……
想着想着,她既羞涩,又觉委屈,被吻得红滥滥的小嘴嘟了起来。
“你看,这里给你弄得都瘀青了。”她卷起了袖子,指着手臂给他看。“这有这里,你咬我,这边也红红的……这个……”
是吻痕啊!她全身火热,立刻放下袖子,又低下了头。
“你身上还有很多红红的吧。”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语气柔和而暧昧。“我肩头也被你咬出好几个牙齿印,害我不敢在兄弟们面前冲澡、换衣服。”
“讨厌!”羞死人了,她推开他。
“这是做给我的衣服?”他又挨近了她,抚着她膝上的衣布。
还是让他发现了,她忙将尚未缝好的衣服兜拢好,收在怀里,不想让他看得太过清楚。
“为什么特别选了兰亭集序?”他早就看清楚了。
“因为……”她红着脸,再将印有字迹的布面折了又折,但嘴里已经说出来:“呃,这里头有九爷的名字。”
“眉儿,你爱我。”
他在问她话吗?他惊讶地望向他,心头好热,眼眶又泛红了。
无需再问,她已然明白,他特意赶回来寻她,不为别的,就是再次印证这件事实;然而,他又不像以往急躁地想要占有她的身体,反而是温柔地吻她,还说就要走了,难道……
当他仍恋着她,又能适度放开她时,是否意味着他已经能够全然信任着这份爱?即使分隔两地,或是一时半刻不见,他也能相信她是爱着他的,毋需肉体紧密羁绊,她就是永永远远地爱他,至死不渝?
他懂了吗?她痴痴地凝望他,在他那双浮现泪光的眼眸里,头一回看到一种极深极深、难以言喻的疼惜柔情,她知道,他懂了。
小钲爬了十来年,今天才真正爬过情爱这座高山啊。
“是的,我爱九爷。”她泪水款款滑下,再一次表白。
“眉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疼怜地为她拭泪。
“不,九爷,我好高兴,你能懂我的心意,我真的好高兴……”她喜极而泣,那些身心上的小小苦楚都不算什么了。
“眉儿,不要再委屈自己配合我。”他目光须臾不离,郑重地道:“既然你是我的妻子,只有你最能了解我了。我对你粗鲁,你要说;我不讲道理,你要骂;有事情也要说清楚,不要闷着,好不好?”
“好。”她用力点头,含笑带泪地问道:“可你怎么懂的呀?刚才见到你来,我以为你又要‘抓’我回去,要绑我在你身边呢。”
“说得我好像是坏人似。”哗啦啦,他撑了好久的温柔立刻垮掉,抬眉、瞪眼、喷气。
九爷还是九爷啊,悦眉拿指头去扯起他的嘴角,笑道:“我再过三、五天就回去了,我想你这回出门半个月,我过来这里几天,也不会让你担心的,谁知道你就跑来了。”
“你这回是故意不跟我出门的?”
“嗯。那天我们吵架,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阵子比较好,冷静一下,不然你老爱生气嫉妒,脑袋瓜都不知摆哪儿去了。”
“考验我?”他又哼了一声。
“这不就考出来了?”她微微一笑,忍不住掉了泪。“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好想念九爷,你刚出门,我就去抱你的被子……”
“傻眉儿啊!”他大手张开,拥她入怀,让她抱个够。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这辈子是疼定她了。伸手拍哄着她,本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扮温柔他不在行,摆爷儿的威风却是最拿手了。
“以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当然啦,能跟着我出门是最好的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只要在爷儿我身边,你就得好好服侍我。”
“是的,九爷。”她笑意盈盈。
“别老九爷九爷了,都是你丈夫了,叫我的名字。”
“喔……”她眨了眨睫毛,清灵的眸子转呀转的,开始背起书来了,丁水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嗯?”他的眉毛拾得老高。
“好了好了。”她一笑,赶紧进入正题,再背下去,他的眼珠子就瞪出来了。“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和畅,和畅。”她生涩地念出他的名字,语声娇羞,满脸红晕,但仍是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的名字杀伐气太重,硬梆梆的,敲得我头都痛了。”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如实道来:“那时我振作起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书本翻了翻,觉得和畅这两字不错,平和畅快,就这样叫下来了。”
“嗯。”她能了解他由战场上用的钲,转为平和畅快的心路历程。她细细摩挲着他厚实的手掌,又问道:“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要叫九爷。”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你不是说夫妻有事要说清楚吗?”
作茧自缚!他瞪着大大的眼睛,就是没办法恼她,但为了避免她再问下去,嘿!这还不简单,唯一的方法就是堵住她的嘴喽。
又是一个天长地久的缠绵热吻,云朵飘过山头,树影逐渐拉长,日头也爬到西边山上了。
“眉儿,我该走了。”祝和畅将最后一吻印上她的额头,不舍地抚摸她柔嫩的脸蛋,解释道:“这趟行程还要跟那边的新商家打契约,我一定得亲自出面谈事,不然就失去和记的信誉了。”
“快回去,赶路要小心。”悦眉随他站起身子,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全然明白他对货行的用心,因着小钲过去莫名其妙失去一批货,所以他以主人之心,尽心尽力保护每一趟运送的货物,绝无闪失。
“路上忙累,肚子一定要填饱,别再拿祝福练拳了。”她捏捏他的大掌,终于放了开来,朝他嫣然一笑。“我在家等你回来。”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他为她的光彩而心动神驰,更因着她的等待承诺而栗栗阵劲。
“眉儿,我、我爱、爱……咳咳!咳!咳咳咳!”
喝!这种肉麻到脱皮的话,教他怎么说得出来!他犯不着感动到语无伦次吧,他可是堂堂男儿、雄壮威武、昂藏之躯的祝九爷耶!
“怎么了,说话也会岔了气?”她拍拍他的背。
“没事,咳咳,我走了。”
“我帮你说。”她笑容亮丽,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和畅,你爱我!”
他回过头,眸光闪动,深深地凝望她,喉结滚了滚,口水吞了吞,看样于是在忍耐着不冲回来抱她,随之大叫一声,揪着头发跑掉了。
她的九爷啊!悦眉捡起了还在缝制的衣袍,紧紧抱在怀里,目光注视他离去的方向,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从今以后,她和他共享一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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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明晃晃的日光投射进祝府院子,花丛里,各色花儿争奇斗艳,开着比天上彩虹更多颜色的花朵;微风吹来,彩花绿叶,轻快地摇摆着,几幅彩布挂在竹竿上,迎风飘荡,一群穿着浅紫、粉蓝、豆绿、水红、沉香、秋黄、芦白各种颜色的妇女站在旁边,摸着布片品头论足,十几个小娃娃则在院子里奔跑嬉戏,一个个就像滚圆的彩色小球,红的,黄的、青的、紫的、橙的、绿的……这边跑过来,那边追过去,笑声震天,开心玩耍,令人看了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