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还瞧见家乡一夜之间死了好多人,变得废如死域;瞧见自己无助地跪在爹爹的尸首旁,愣愣地望着面无表情的二爷,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久后,开口要地眼他走……
“二爷……”她无声呓道。
昏沉间,依稀听见风声中有二爷的狂啸声。
似乎……还有那一对孪生变态猪哥的惨叫声?
再下一瞬,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攫住她的腰间,阻住她的下坠速度。
别紊瞬间回神,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
睁眼一望,仍能看得见崖顶没有多远,显示她坠落才只是一瞬之前的事而已。她迷惑不已,对这似已过了永恒一生,却才仅是刹那一瞬的时间感,觉得有些错乱。
脑海一片混乱,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紧密地箍进一具略带血腥气的坚实怀抱里,沿着山壁往下不停地滑坠。
她直觉地低头看向脚底,见不到底的深渊,让她突然恐惧起来,忍不住尖叫出声,反射性地伸出双手,死命地攀住对方。
求生的意志瞬间狂涌而出,她紧闭双眼,死死攀住那人。
她不断地在内心向上天祈求:我不想死了、我想见二爷、我想待在二爷身边,永远也不要再离开了!
那人似乎听见她惊慌的叫声,沉默地将她抱得更紧。
这一个有力的拥抱,传来源源不绝的安全感,让她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她努力地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地压下失控的惊慌尖叫,免得害了正在救她的恩人分心闪神。
万一救命恩人不小心失足,不但她小命休矣,还会拉一个垫背的跟她一起完蛋,那她就万分罪过了。
虽然闭着眼,她仍能察觉那人的轻功极好,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那人依凭着陡峭山壁上偶尔突出的岩石、或是垂挂伸展的树藤,脚下不停地顺着坠势踩点、踏跃。
随着那人的轻盈落势,还有数不清次数的震颠之后,两人下落的速度,明显减缓了许多,几乎是在那人的把握之中。
到后来,与其说他们正在坠落,不如说是那人正带着她御风飞腾。
惊异于那人的绝顶轻功,别紊好奇地张开眼眸。
没想到,眼睛才睁开,就正对着那人挂在腰间上、她绝不会错认的那把刀——
“……‘亡眼刀’?!”她惊异地低喃出声。
是二爷?!
二爷竟然跳下悬崖救她?
别紊倒抽一口气,激动地仰起头来,几乎看得呆了。
她果然见到二爷那张招牌大冰脸,就近靠在她的头顶上方。
“二爷……二爷……”为什么是他?
厉痕天没有看她,一手紧紧搂住她,一手拉着崖壁上垂挂下来的藤根,全神贯注地瞧着脚下壁势地形,额头全是汗,紧绷严厉的面色有些惨白。
从他的神情,她明白他们的状况真的是九死一生,惊险无比。
将脸埋进他怀里,她更加紧紧地抓住他,不再干扰他,也趁此机会享受着偎靠在他怀里、生死与共的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他的身子重重一震,然后,她的脚底踩到了上地。
飞腾在空中好一会儿后,此刻踩上土地的感觉,竟是那样的不真实。
而厉痕天此刻正紧紧抱着她的举动,也同样的不真实。
所谓的“再世为人”,就是这样的心境吧?
“把手放开,我们到了谷底,已经安全了。”厉痕天的嗓音冷冷地扬起。
把手放开?
她、她舍不得啊……
别紊假装没听到,硬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动,不过她有偷偷把脸往他的怀里埋得更深一些。
“吓傻了?没听到吗?”厉痕天蹙眉低头,瞧着埋在他怀里的小脑袋瓜。
怀中的人儿不但不放开,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看样子,她应该是听到了。
他眯起眼,想用力推开她。
“呜呜……二爷……人家好怕……”她忽然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低鸣。
拾起手来就要把她推离的他,犹豫了一下,怕她真的是惊吓过度,于是破天荒地软了心肠,放下了手,忍住不耐的情绪,站着不动,等她冷静下来。
他抬头望向几乎看不见的崖顶,从那么高的崖上跳下来,惊险万状,就算是他,都吓得冒出一身冷汗了,何况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感觉到他没那么排拒她的拥抱,她暗暗一笑,偷偷将他搂抱得更紧一些,像是恨不得将自己融进他的身躯骨血里。
一阵风轻轻吹来,他的鼻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像是花香得好闻气味,而带着暖暖温度的娇软身躯,与他贴得紧紧的,仿佛天生就是该与他身躯相嵌合的另一半。舒适温馨的感觉,教他忽然怔怔地出了神。
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中,没人抱过他,他也从没抱过人。与他人将彼此身躯如此贴偎相拥的感觉,对他来说,十分的怪异、陌生,而且……新奇。
他发现,他并不排斥与她紧紧相拥的感觉。
怀中的单薄娇躯微微发颤,一股从来不曾出现过的保护欲,强烈地袭上他的心头。
他忽然萌生一股冲动,好想拾起双臂,将她瘦弱的肩膀紧紧环住,告诉她,他会用他所有的一切,安抚她的惊惧不安,为她挡去所有的灾祸伤害……
“……二爷……紊儿不介意您将双手放在紊儿背上,环抱住紊儿……”她偷偷眯着眼缝,瞧见他僵在半空中的双臂,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似的,因此忍不住开口指点他。
他猛然回神,想也没想地就抬起双手用力将她推开,并且后退一大步,与她隔出长长的距离。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别紊吓了一大跳,踉跄了几步后,腿一软,便软软跌坐到地上。
他忍着扶起她的冲动,硬是冷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半转过身子不看她。
她傻傻地仰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眼泪在眼眶中聚集,越聚越多,直到泪水溃堤,一颗又一颗地沿着颊边滑下。
听见细微的啜泣声,他回头一瞧,见她哭了,下巴的线条立时变得十分僵硬,眼眸中的神情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但随即就被冷硬的目光掩去。
“你哭什么?”他粗声斥道。
“人家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见到二爷……”呜呜~~实在是太令她感动了
她真是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冒着危险,跳下崖来救她!
“敢从崖上跳下来,显见你没打算要活了,这会儿还好意思哭吗?”他不以为然地冷哼。
想起她弃生的举动,他越想越怒。要是他晚了一步,她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还能坐在这边哭吗?
“就是没想到能活着,人家……人家才喜极而泣嘛……”呜呜呜~~
别紊不停地哭泣抹泪,内心感动得乱七八糟的。
“不要哭了行不行?”他冷硬的嗓音中,透出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挫败及惊慌。
她哭得他心烦意乱的,直想回崖顶把那两个逼她跳崖的浑蛋剁得更碎来泄愤。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会对一个小姑娘的眼泪感到难受。
在崖顶看到她被逼跳崖时,他竟然什么都无法思考,便冲上前去杀了那两个畜牲,接着毫不犹豫地跟着从崖顶一跃而下。这般像是着了魔似的举动,令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语调软了些。
“别哭了,起来,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但是,是你不要紊儿,所以阁王才会把紊儿赶出来了啊……”她万分委屈地哽咽道,张着哭红的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