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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虑没点破他明明就是强词夺理,她换了个说法。“可你要不上京考试,我这个书僮会让人从门缝里瞧,我可不喜欢。”

  “自你家客栈开张后,咱们碰面的机会少了许多,难得碰面了,你别见到我就一脸恼意,成不成?”他逗她,希望两人相处的时刻,避开不必要的冲突。

  吴虑瞧着苏灿开朗的笑容,这样没有刻意伪装的真心笑容只有她才有幸目睹。

  “我没恼,只是不懂你到底在想啥?”她无奈轻叹。

  苏灿抿嘴一笑。“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有一个宋国人为国君雕刻树叶,花了三载的时间雕了一片几可乱真的叶子,放在树叶中,根本分不出真假,你作何感想?”

  “愚人啊!绿叶的生成,几日便完成,何须等三载?不过如果打赏丰富就另当别论了。”

  苏灿哈哈一笑,轻点她的俏鼻。“你吴家客栈一定生意兴隆,因为有你这位唯利是图的奸商守着。”他就爱她这小好性子,且说话率直,该骂的就骂,可不懂得委婉。

  “你呢?你有何感觉?”她反问,喜欢这种两人之间亲昵的争辩。

  “我以为这片叶于是世间少有,国君如果能赏识,自然懂得它不同于其它叶子的珍贵之处。”

  吴虑语带调侃地说:“所以你这片叶子就隐于顺昌府,不去跟其它的叶子争功名?想等有朝一日你的贤名传人天子耳里,让他三顾苏府?”

  苏灿嘻嘻一笑。“聪明!小书僮果然深得我心。”

  吴虑瞪他一眼。“没一刻正经,你这模样像贤人么?嫌弃的嫌人倒挺恰当的。”在苏灿的笑声中,她眼神一转。“我也说个故事给你听,有一种鸟叫意怠,跟别的羽族比起来,不喜欢争斗,恪守着族群的规矩,尊卑十分清楚,所以别的羽族无法渗透攻击,它们因而存活了下来。你怎么说?”

  苏灿扬眉,知道吴虑在暗讽他裹足不前、无法独立。这个故事出自于庄子,是个自残自弱的僵尸理论。

  她是这么看他的么?苏灿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在她的心中,他的评价应该更高才是。

  “你认为我现在是苟活么?”他大声叹气。“我只能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撇开他对科举考试的反感,她可知一旦他上京考试,爹爹曾暗示,他那个好友,啥礼部孙大人的,就会将女儿许给他,他可不愿。

  吴虑看不出来他的叹息是认真的还是故意,每回只要说到科举,他就对她使出太极拳法。

  “其实我也不是硬要你去考试,”她解释自己的想法。“这就好比你明明知道这位客官身上有银子,要住店,若不顺手赚他一笔,岂不是浪费了?”

  她将朝廷考试用做生意的手法来分析,这教苏灿觉得有趣,但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说这个了,”苏灿兴冲冲地走回书桌,展开案上的宣纸。“你不在这几日,我写了几个对子,都是简单有典故的,你只要动动脑便可对出,咱们来比试,输的要罚。”

  吴虑瞧那些上联。“不玩。”

  苏灿一怔。“为什么不玩?咱们不是常对对于增长学问么?”他拉着她到案前。“你不玩,那可没乐趣了。”

  “这些对子我一个也不曾读过。”包输的事她可不干。

  “那是当然,这些全都是我这几日想的,你怎可能读过?”苏灿想了想,将那些对于撇到一旁。“也罢,就出书里有的对子,对不出才罚,这总可以了吧?”

  吴虑也不吭声,只是用晶亮的眼眸瞧着他。

  “要不我让你一回。”苏灿依循惯例又开始退让了。

  “两回?”

  “阿虑,咱们比划了这些年来,我要胜你两回已是不易,你别老是用各种法子要我让你,这样你也赢得不光彩,是不?”他神色一敛,晓以大义,想要激起她一丝丝的志气。

  “……”

  “你别老是用这种多多益善的生意手法占我便宜……”见使出的招数一点也无效,苏灿懊恼抗议。

  “……”

  “好啦,最多三回。这是我的极限啦,别再磨蹭了。”他最后警告。

  “好。”吴虑终于展颜一笑。

  那轻颦浅笑在她向来清冷的脸上,看来犹如沭在晨曦下含苞待放的花蕊,教苏灿怎么也看不腻。数不清有多少次,他用尽各种方式取悦她,只为了想看这抹笑容。

  “来,我先出一题。”啧,只不过她每回总毫不羞愧地占尽他的便宜,真是个小奸商。“晚霞映水,渔人争喝满江红。”

  吴虑一听这对于,笑开了嘴,这对子出自于苏轼,此联正是他与黄庭坚以词牌名做出的对子。她唱道:“朔雪飞空,农夫齐唱普天乐。”

  “不错,再来一首。”苏灿赞赏地瞧她一眼。“鹦鹉能言难似凤。”

  吴虑回道:“蜘蛛虽巧不如蚕。”

  “很好,那这句呢?‘下大雨麦子管种’,你先别急着回,我这联于是出自于寇准大人斗群巨,上联带出了夏大禹、墨子、管仲三贤,词意以农耕为主,你这下联可读过?”

  吴虑摇头。“没有。”

  “那你动动脑,自己想个下联。”

  她苦思了好一会儿,摇头。“我想不出。”

  苏灿心里可乐了,但神情却一脸正经。“你对不出,那让你一回啦。”

  “等等,你会么?”吴虑精明地反问,好胜心一起她开始认真了。

  “那是当然,我出的题怎不会?”

  “那你倒说说下联是什么?”

  “早高地田禾必干。讲的是汉高帝、田横、比干,如何?”

  吴虑只好认栽。

  “现在我来出个济公、秦桧的对子,济公是‘酉卒是个醉,目垂是个睡,济颠僧怀把酒坛在古庙躺,不晓他是醉还是睡’,请对秦桧。”他笑吟吟地望着她。

  吴虑顿悟,明白自己上当啦!因为他早知她熟读哪些书,若他尽出些她不会的对子,那纵使让她个一百回,她也赢不了。

  “我不想玩了。”她一甩袖,走回自己的书桌,收兵。

  “不行。”苏灿没想到她耍这一招,急忙说出答案。“月长是个胀,月半是个胖,秦夫人怀抱大肚在满院逛,不晓她是胀还是胖。让你一回啦!”

  吴虑似笑非笑地斜睨他。“换我考你——少爷三五辈,仅彼奸。”她讽他奸诈。

  苏灿哈哈一笑,知她在骂他,也敬她一回。“童子七八人,唯汝狡。”他暗喻她狡猾。

  “我可不是童子。”她俏皮争辩。“你赢两回,我胜一回,但说好了你让我三回,所以还是我赢了。”

  苏灿着迷地望着她灵黠的神情,根本忘了输赢。“我一向争不过你,你说要怎么罚我?”他爱极她眼瞳滴溜溜地转着,像有千百个念头在算计;那美丽的容颜、脱俗的气质、古灵精怪的敏捷反应,更非寻常女子所能及得上的。吴虑是他心中的宝,这世上再也无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吴虑勾嘴轻笑。“走,咱们去城外。”

  苏灿被她拉出书房,走出苏府后门。

  下人们目送两人而去,那郎才女貌的背影,就像天生一对。

  苏家大少苏齐站在他的住处——多采轩的楼上,他也看到了这一幕,严肃的脸上意外透出浅浅的笑意。

  他这个二弟才情无人能及,却始终推托,不愿上京赴考,可惜自己没这个能耐,否则他早就代替二弟上京了。

  唉,该怎么让二弟愿意上京呢?或许吴家丫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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