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了多少?”欧阳荷庭打断女医师的嗓音。
“我只知道当一个医师该知道的。”女医师避重就轻,只讲重点。“令妹最好上医疗所,再多做些检查——”
“我会决定。”欧阳荷庭挥手。“你可以走了。”
女医师撇撇红唇——自以为是的男人,女人要怀要堕,他决定什么。她心里嘀咕,哼笑告辞。
欧阳荷庭转回身,面对妹妹。“还不够羞耻吗?”先是一句责问,然后一串命令与决定。“好,我会让你履行约定,把小孩生下来给他。你想接触海洋考古,像父亲一样是吗?可以,你就去当初申请的学校办入学。”说完,他头也不回,往起居间外门走出去。
门砰地关上,欧阳若苏抖落全身坚定,就地瘫软,伏在床尾,无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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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荷庭做了决定,连夜把妹妹送走。
好几个月后,杜瀇意外接到皇宇穹来讯,他的船往荆棘海移航。他找了很久,想不到欧阳荷庭把她藏回皇家。
他的船进港时,天正飘着雪。皇宇穹的座车停在码头上。舷梯一放下,那车门开了。
杜瀇走下舷梯,直接上车。两个男人在宽大后座,面对着面。车子缓缓开动,绕出码头坡道,开上路边铺盖薄雪的大道。
“想不到,我们会在法庭以外的地方,面对面。”杜瀇先开口。
皇宇穹无特别表情,感觉像是在这种寒冷孤岛住太久,而失了热情的平淡的冷心冷性。“应该不只是约定吧?”他沉着眼说。
“怎么?欧阳荷庭要告我吗?”他偷了他的妹妹,让她为他怀了孩子,他是个‘贼’,玷污名门之彩,是吗?杜瀇眼神挑衅,道;“我高攀不起你们这种人是吧,。”
“家族里,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件事!”真正的原委。
“大律师知道什么?”杜瀇摊手,一脸洗耳恭听兴味。
“你想要她,而不只是孩子,对吧?”皇宇穹平声平调说着。“荷庭堂叔只把整件事看作‘交易’约定——“
“所以我今天是来‘取货’的吗?”杜瀇打断他,讽刺地咧嘴笑道。他心里其实闷怒,算算时间,若苏差不多该生了。欧阳荷庭夫妻无预警地消失,他打听不到任何关于若苏的消息,几乎要疯掉。
“请我过来找你的不是荷庭堂叔——”
杜瀇眼神一闪,表情严肃起来。“是若苏吗?”
皇丰穹点头。车子缓行,慢慢静止。“你可以下车了。”他说。
车门一开。皑皑白雪飘零中,有幢双层楼房。屋墙攀爬着蔷薇花藤,杜瀇完全是下意识地离开车厢,车开走了,他毫无所觉,长腿迈了一步,一大步,又一大步,然后跑了起来。
他冲进屋里找寻,没花太多时间,只是穿过玄关、客厅和走廊,上楼梯,在二楼最隐密的房间找到了她。
“若苏——”他的舌头都发麻了。眼前的人儿,盖着毛毯,半卧在大片采光窗旁的躺椅里。
“你来了——”
从未在记忆中褪过的嗓音依旧甜美娇腻,他看着那张令他思念的美颜,忍不住哼起歌来——
Here I stand
I’m your man
……
I’ll do anything you ask me to
I’m your man
零零落落的几句,她笑了,朝他伸展双臂。
杜瀇也笑了,脱去御寒的短外套,走过去,倾身拥抱她,膝盖微缓跪地。她隆起的肚子抵在他胸腹,一阵起伏隔着布料透过来。他惊讶地看着她。“在动?”
他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她摸他的脸。“是女孩。”指着窗外的雪中蔷薇,对他说;“我们叫她‘雪薇’好吗?”
杜瀇惊喜,笑容更加扩大。“好,真好。我赶得及看她出生——”
“哥哥过几天会回来。”她突然说。
杜瀇皱眉了。“我跟他把话说清楚——”
欧阳若苏摇头。“不需要的——”兄长为了彻底切断她和他的关系,同意她生下孩子,不要让杜瀇有任何她未履行约定的借口,并且他同意让她产后至皇家姻亲办的学校就读,其实是透过皇家来钳制她。皇家不可能接纳像杜瀇这样的人,事情闹开,只会更糟。她只要乖乖听从安排,产后乖乖去念书,让皇家姻亲监视,就对了……兄长这次真的做绝,才把她带回荆棘海,带回家族系统里——要规规矩矩,谨守礼教。
她原本很伤心。一日,皇宇穹来看她——整个家族只有皇宇穹知道她未婚怀孕、悄悄回荆棘海待产——说了一些朦胧话,暗示她接受兄长的安排,才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待在皇家姻亲办的学校,兄长就不能走,那些长辈希望他换回“皇”姓很久了。而她不但可以走自己喜欢的海洋考古研究,还可以维持原来的秘密关系——只要跟“海”有关,她永远会碰到她想碰的。先切断,再联系,悄悄地、偷偷地,她就会更小心。
“除了‘年轻有为精英律师’,皇丰穹还真是个高深莫测的神秘家伙。”杜瀇得出结论。那家伙感觉亦敌亦友,难以捉摸。“他还给了你什么建议?”
欧阳若苏摇摇头。“他只告诉我,爸爸毕生最想研究的是与家族有关的荆棘海沉船遗址,所以家族把属于皇家的荆棘海部分,划到爸爸名下……”
“那么,你学成后,可以继承父志了。”杜瀇也做了打算。“未来,我们就继续蒙欧阳荷庭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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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荷庭亲手把欧阳若苏产下的小女婴交给杜瀇。杜瀇抱过女儿时,发现她真与欧阳若苏一样,有对带栗子甜息似的美丽眼珠,而发色泽是像他。这个继承他和她的“野兽的颜色”的女儿,长大是否会与他们一样“野蛮”?
他将女儿带回船上,亲自带养——这种事难不倒他,何况船上还有个过来人阴蒙罗。
“你在干么啊?雪薇公主哭不停……”阴蒙罗被吵得受不了,从自己的舱房走到隔壁舱房,儿子阴皓斯先他一步,跑进杜瀇的卧室。
“Neptune叔叔——雪薇一直哭耶……”
“我听到了啦!”杜瀇手忙脚乱,拿着泡好的牛奶,走到床边,抱起甫满月几天约女儿。“乖嘛,小宝贝……”他喃喃念着。
小宝贝不买账,越哭越大声,也不喝奶。
“好可怜喔……”阴皓斯站在床铺上,踮脚,从Neptune叔叔肩后,探看雪薇公主。
“你是不是泡错了啊?”阴蒙罗接过杜瀇手中的奶瓶,摇了摇,细看着。
“平常都是这样喝的。”杜瀇抢回奶瓶,怕女儿饿着。
“还是尿布湿了?”阴蒙罗又问。
“这个哭声是肚子饿。”杜瀇一副经验十足。
阴蒙罗挑眉。“你比我懂?”
“我是绝对音感,听了一个月,当然知道我女儿在对我释放什么讯息。”杜瀇信心满满。
阴蒙罗哼笑,颇不以为然。
“Neptune!”一个轻细嗓音。
有绝对音感的家伙转头。“若苏!”好惊讶。
欧阳若苏拉掉从头垂落的披巾,一步一步走来!真实地、美丽地站在杜瀇身前。
“姐——”
阴蒙罗捂住儿子的嘴,将他拉下床。“不要打扰人家团聚。”两父子离开杜瀇的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