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已经寄住在宇文家,衣食住行都由宇文家准备,宇文化成因为她过人的神算本事对她非常礼敬,出入都让家人尊称她为“贺小姐”。
在令狐笑眼申,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敌人了。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敌人相见,应该是“分外眼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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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笑不是兔子,当然不会眼红。他面对贺非命的态度不仅没有任何的怒气,而且还露出难得的微笑,亲自引领她到席位上去。
“贺姑娘,好久不见了,最近气色不错,看来宇文府的确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他的前半句话声音朗朗,后面的几个字却轻得只有彼此才能听清。
贺非命回以一笑,“这还要多谢丞相大人给民女这个机会。”
座位就在眼前,两人心照不宣,各自一礼又分开了。
宇文柔在一旁探过头说;“看起来令狐笑对你的态度还好,不像上一次那样恶狠狠的。”
她笑而无语。虽然宇文柔也为她爹做了不少事,但并无太多心计,更不懂得识人辨人,像令狐笑这样的对手,不笑尚且可怕,若是微笑对你,必然背后藏着一把杀人的刀。
圣皇姗姗来迟,看了眼宇文柔这边,笑着说;“小柔是第一次来,怎么坐得那么远?到朕跟前来坐。”
他的特意点名让全场的注目焦点立刻转移到她这一桌,有太监过来搬动桌子,宇文柔当然是乐到不行,正要往圣皇身边定,一回头看到本来和她同席的贺非命却还站在原地,便拉她,“小贺,你怎么不走?”
“你过去吧,圣皇驾前不是我这样的民女可以随便坐的。”
大概看出两人的争执,他又说道;“贺姑娘请一起过来,朕还有事请教你。”
这下子贺非命也名正言顺地坐到了首席。在她左手边的那一桌就是令狐笑,两人相距不过一尺的距离。
圣皇看起来很开心,和宇文柔立刻闲话家常起来,宇文柔第一次参加饯花神会就得到眷顾,自然极力表现,而贺非命很少开口,因此显得有些被冷落了似的。
令狐笑的身子向她微微偏了偏,“你以为施恩于黑羽人,就可以让他们为宇文家所用吗?”
他突然开口,因为距离太近,暖热的男子气息一下子扑到她脸上。她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在圣皇眼皮底下讨论这件事,随即接话道;“起码黑羽人知恩图报,生性耿直,不会被坏人利用。”
他的眼角闪烁着诡谲的光芒,“所以你让宇文化成上表,派他们去圣朝和玉阳的边界镇守?”
“距离圣朝远一点,总会让他们安全一些。他们在狱中受你欺压好几年,也该喘喘气了。”
“是吗?”他的眸子闪烁,似在冷笑,“你以为本相不知道你心中的盘算?黑羽人向来地薄少种,黑羽龙盈要想让黑羽国一统四海,就必须有粮草作为坚强的后盾。让黑羽人到玉阳边界去学种稻谷,这种一箭双雕的计谋倒也有几分巧妙。”
她的心一颤,脸上还在微笑,“那丞相大人想怎样呢?我记得陛下已经准奏,而黑羽众人昨天就动身赴任了。”
“你想说覆水难收?但是覆水为何会成为覆水,你可曾想过?”他冷幽幽地笑道;“因为本相觉得没有价值的棋子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也无意收回。”
贺非命的明眸凝在他的黑瞳上,淡笑地说;“那今日丞相和我说这些事,是为了炫耀您的运筹帷幄,还是想羞辱我的棋差一招?”
“本相是想说,你这个对手还有些意思,本相有意思陪你多玩些时日。”
“感谢丞相的抬爱。”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窃窃私语,旁人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看他们坐得如此亲密,都不免纷纷臆测这个出身来历都略显神秘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让圣皇和令狐笑都如此另眼相看?
圣慕龄早就在暗中留意两个人的举动,此时开口道;“听说贺姑娘住到宇文家去了?住得惯吗?”
贺非命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谢陛下关心,民女在宇文家多受照顾,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都说无功不受禄,宇文家如此肯定贺姑娘,一定是因为姑娘有过人之处。”他也似乎意有所指,“不过不知道贺姑娘若找到了更好的栖身之所,可愿意搬动搬动?”
“更好的?”宇文柔先脱口问道;“陛下说哪里?”
“比如……皇宫咯。”
几个人同时一振,望向圣皇。
贺非命在怔过之后,苦笑道;“陛下是在和民女开玩笑吧?”
“君无——”
“陛下,”令狐笑截话道;“吉时已到,臣该为陛下及各位名媛斟酒了。”
“哦!”圣皇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
令狐笑起身,从最远处开始斟酒。每一位名媛参加这个饯花神会其实最根本的目的,都是为了见令狐笑一面,喝到由他亲手侧出的酒,所以每个人都是红着俏脸地端着杯子,羞答答地偷看着他。
他从她们身前走过,每一杯酒都倒得很沉稳缓慢,但是除了倒酒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或是多余的话。
直到他来到贺非命的面前,看了她一眼之后,竟然转身面向宇文柔,“宇文姑娘第一次来,本相多有照顾不周,请宇文姑娘见谅。”
宇文柔没想到令狐笑竟然会对她特别关照,简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端着酒杯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让酒液几乎快洒出来了。
“多谢丞相。”她那张胖胖的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令狐笑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贺非命对于他冷落自己之举,本在意料中,并不以为意,低头正要自己的酒,却被一片黑影挡住了眼前的光。
仰起脸,竟然看到令狐笑端着酒壶和酒杯站在她面前。
“贺姑娘可愿意和本相对饮一杯?”
她有点诧异,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盯着自己,但是又不得不回应。
于是她站起身,端起酒杯刚要说;“怎敢有劳丞相大人……”忽然手中的杯子被令狐笑伸手拿了过去,她没有明白过来,令狐笑又把自己的杯子递到她手里,倒上酒,端杯在她眼前,微微一笑,“贺姑娘请。”
怎么?竟然要与她换杯饮?她的脸也红了。不同于宇文柔的羞怯,她的脸红完全是来自于尴尬和气愤。
谁不知道只有夫妻才可以喝交杯酒,令狐笑的这个举动会引起多少人的议论和遐思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左边宇文柔的眼神已经化成了寒剑刺向自己,而圣皇也好像在托着下巴暗暗注视着这边。
贺非命咬着下唇,凝望着令狐笑的眼睛,静静地问;“丞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本相做任何事都已胸有成竹。”他的杯子还固执地停在那里。
她一咬牙,也举起了手中杯,“多谢丞相的款待。”
“姑娘谢错了人,邀请并款待姑娘的是陛下。”
这回换她笑了,还故意把声音说得大了些,“天下谁不是‘只知有丞相,未知有圣皇’?”
众人都变了脸色。这虽然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是也绝对不能当着圣皇的面公开地说出来啊!
令狐笑镇静自若地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始终挂在嘴角,他看向圣皇,“陛下,她这样妄言,臣该怎样处罚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