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像看到鬼怪般的看她,而后翻了个白眼。 “今天早上呐,你是睡傻啦?醉月楼待会儿要开门,我才把账册拿来啊!” ”
怎么可能?她应该还在四十里外的小道啊!心念一动,撷香倏地跳下榻,冲到镜台前,镜中再熟悉不已的面容映入眼帘。颤着手触上脸颊,那柔嫩的触感宣告着不争的事实。她的人皮面具呢?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的举动让嬷嬷完全摸不着头绪。
“没有……”撷香摇头,她不敢说出遇到初天纬的事。“很顺利,采环嫁了个好对象。”
“你和品颐都只顾着帮楼里姑娘着想,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看着她,嬷嬷心疼地叹了口气。“品颐找到她要的人,你也要为自己多想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撷香怔住,这些话,勾起她一直逃避不去想的问题。
楼里的姑娘一个个在她和品颐的安排下出嫁了,但她呢?到何时才能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那双如鹰的黑眸蓦地窜过脑海,白日那愉悦清朗的笑,似乎还在耳际回荡。撷香脸一红,连忙将他的面容硬生生抹去。她怎么会想到他?想起他那冷傲的神态,恨他都来不及了!
但……他今日对一名陌生老妪,态度却和煦得让人如沐春风。虽没抬眼看他,但她可以想见,向来冷冽对她的眸光,该是温文有礼的。再想到他特地为她疗伤的举止,她的心,好慌、好乱。
如果是在其它地方相遇,他还会像初会时那般轻鄙她吗?
怔忡间,撷香没发现,她的胸口带着些惆怅,有种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情愫,在心湖悄悄地泛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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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刻,客栈里门庭若市,客人的点菜声和跑堂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掌柜的,我有东西要交给三楼的初爷,请问他在吗?”
忙着会帐的掌柜头连抬也没抬,只眼角一瞥,柜前男人单薄瘦小的身形让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初爷下午回来后又带着人出去啦,要不你把东西留下,我转交给他。”
“没关系,我晚点再来。”那人陪笑,退了开去。
无暇理会,掌柜自顾自拿起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忙得快翻天的客栈,没人留意到,那抹瘦小的身子,悄悄地上了三楼,消失在走廊那端。
“三楼西厢房……”嘴里默念着,还不住留意四周的动静。
脑袋晃来摇去,害得冠帽滑了下来,连忙用手扶住,见四下还是无人,那张心虚的小脸才吁了口气。
她不像品颐穿惯了男子装束,穿起来半点也不英挺不说,还零零落落的活像街角的小瘪三。撷香将冠帽扶正,蹑手蹑脚地续往西厢房去。
带了人出去,正合她意啊……她悄悄将西厢房的门推了条缝,眯起眼看,见里头昏暗暗的没半条人影,灵活一闪,房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动作过大,冠帽滑了下来。
啧!又掉了。撷香不耐地一把扯下,随手塞进长袖里。眯着眼,在昏暗的房内四处搜寻。
品颐走了,可没人帮她再做张面具啊!何况不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的。探得他住的地方,万般思量,化为勇气,促使她瞒着嬷嬷,夜探敌营。幸好他不在,不然下一步棋她还想不到怎么走呢!
脚一迈,踩着了拖地的衣摆,狠狠往前扑去,情急下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桌子,小腿骨却收势不及,重重撞上椅角,撞得一张小脸扭曲变形。
疼、疼啊,张大了嘴无声惨叫,她扶住脚,疼得眼角都渗出泪来。
都怪那姓初的家伙!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脸上面具没了?怎么可能得冒险来做这鸡鸣狗盗的勾当?怎么可能还撞疼了腿啊!
怒意稍稍化减了疼痛,撷香牙一咬,继续找寻,一双手在黑暗中细细地摸上了房中的摆饰。
拉开木柜第一层,迭放整齐的外袍,被她粗鲁翻乱,没有。
另一层,叠放整齐的单衣和外袍,又被她粗鲁的翻乱,没有。
第三层,好重!用力拉开,一本本年代悠久的籍诀,武谱。被她胡乱丢在地上,没有。
武功都那么强了,还看什么武谱啊!她气呼呼地拉开最下一层。
又、很、重!孙子兵法、四史、六经,她连翻都懒得翻,又用力推了回去,没有!。
她气结地坐在地上,觑见一旁的床,连忙爬起,踢了鞋,跳上了榻,抓起枕头被褥又是一阵乱翻,还是没有。
专心一意的她没发现,原本没人的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眼带笑意地将她手忙脚乱的动作收进眼里。
会不会在上头?跪坐抬头看看榻上的板梁,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见。要是能点了灯就好了……
像老天听见她的祈求,身后亮起了一丝光,有人将烛火递来。
太好了!撷香欣喜接下,在看清光亮后那张笑得太过愉悦的脸,陡然脸色一变,手一松,烛火掉了下去。
初天纬及时接住,走至桌旁将主灯点燃,原本黑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盯着他的背影,撷香一动也不动,只用像要把他射穿的锐利视线瞪着他。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引狡猾的家伙!
吹熄手上烛火,初天纬回身看她。
“我不晓得,原来醉月楼还有送人到府的服务。”他笑道,语里满是戏谑。
他早料到她会来!抑下满腔怒火,撷香开门见山。“东西还我。”
初天纬没有回话,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玉罐,走到榻前。
“你要做什么?”撷香下意识后退,在他一把攫住她的足踝时,吓得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怕整个客栈的人全被她的叫声引来,初天纬连忙捣住她的口,她却疯狂挣扎,双拳不住挥舞。不会痛,但碍事得紧。苦于两手无空的他只能跪上榻,用上身紧紧压住她不住攻击的粉拳。
难道他之前的守礼,都是为了诱她自动送上门的手段?撷香一急,另一只没被压制的脚朝他的腹部、胸口猛踢,满意的听到他逸出的一声闷哼。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别无选择地长腿一伸,紧紧勾住她的腿,让她再也无法妄动。
完全无法动弹,撷香心一凉,泪水自眼角滚滚而下。这次没有品颐帮她,她完了……
澄净的泪珠让他心一拧,她真把他当成急色的寻欢客吗?初天纬低叹口气。“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事也不会做,好吗?”
他……在跟她商量吗?撷香惊讶地停了泪,望进他湛黑的眸子,半晌,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初天纬松了对她的桎梏,只有手,还紧紧握住她的足踝。此时的她和撷香日那晚拼命撩拨他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胸前顿失的重量和体温,让撷香有片刻的怔然失落,随即脸一红,意识到方才两人交缠的姿势有多暧昧!她连忙撑起身子,说服自己镇定,但仍心跳如擂鼓。
那红艳带泪的脸庞蓦地撞人心坎,初天纬牙一咬,逼自己将心猿意马掩下。“自己把裤管卷高。”他强迫自己说得冷硬,然而粗嗄的声调还是些微透露了情绪。
“做什么?”撷香赧红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遇过有人喜欢看她主动的。
“你刚不是撞了脚吗?”她怎么老爱曲解他的话?
他知道?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全被他看见,撷香又羞又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