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你也对,够了吧?拜托不要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在我身上,我已经没有另一块水塘地可以给你了。”她加快脚步,在校园小道穿梭。
“提到水塘地,商场工程进行得很顺利,我和你爸爸也合作愉快。”辰阳依旧跟着,自顾自说下去。“这企画案是源子我们交往才有的,也等于见证我们之间的……种种,我原本打算以你我名字中的一个字叫‘旭阳百货商场’,并在开幕日同时举行盛大婚礼……当然,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没有旭阳、没有婚礼,也没有你我,是你自己放弃了。”
“没错,是我没福份放弃了。”她本想闭嘴,又沉不住气说;“你应该快去找柯小姐,她才是那个配得上你的人。”
“别急着赶我,我会众望所归去找柯小姐。”他太阳穴青筋微微爆起,但仍面无表情说;“记得我们曾在海鲜宴谈过分手,说男女交往要拿得起放得下,彼此之间好聚好散,绝不拖泥带水。”
“我没有哭哭啼啼纠缠不清。”她说。
“是的,你没有。”他停顿一下,把一直手握的牛皮纸袋递给她,语带讽刺说;“别吓成那样,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要还给你这个。你不是说过,你只像我的一件投资企画案吗?现在,这案子正式结束了。”
安静,又更安静,一瞬间,叶子停止寒牵摆动,鸟儿不再振翅啾叫,辰阳的脸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然后,他大步越过她向前定,逼人寒气足以冻结十个她。
喂,弄错方向了,校园大门在另一边,你愈走愈里面了——但她无法开口,状况实在惨烈,所有力气都用完。随便他,他那精明人永远不会迷路的。
颤抖着手打开纸袋,是征信社跟踪偷拍的所有底片胶卷,其它什么都没有,也才明白什么叫案子正式结束了。
不但正式结束,还必须由他来结束,这是颜家少爷比天还大的面子。
疲累感又更深了,不自觉握着口袋的信,她疼痛的心才有一丝丝安慰,突然好希望此刻人已在马里兰州,一个没有辰阳的地方。
第七章
一年后,夏末。
荷兰隧道,由纽约曼哈顿穿钻入哈德逊河底,到对岸的纽瓦克,此刻因出口处发生车祸而整个堵塞,逶迤着长长不见尾的车阵,已在河底困半小时了。
身子庞漫水域中央,进不能也退不得,若发生爆炸或崩塌,无处可逃,只有死路一条吧。
前座司机碎碎念着想象的灾难,辰阳并非神经质之人,仅嗯哈几声,闪出一个念头来——这趟行程是因旭萱而来的,若真有致命之祸,竟成了他为旭萱而死,对已绝交分手的他们,岂不是讽刺加荒谬,这笔恩怨帐又要如何算?
他生意在纽约,本来不必走这一遭,全因绍远从台北打来的一通电话。
“辰阳,能不能拜托你到纽瓦克看看旭萱,我这几天试着找她,她住处电话都不通,我怕发生什么事了!”
“旭萱在纽瓦克?”辰阳并不知道,只知她去年暑假到美国读书,非常突然的决定,听说去了马里兰州,怎么会跑到纽瓦克来?
“是呀,她跟教授在那儿做一项研究。”
“我去找她不太适合吧?”
“这件事本不该麻烦你,但你在纽约,是我唯一想到离她最近的人。”
“她不会高兴看到我的。”
“这由不得她……实在是,旭萱的母亲状况不太好,我们急着找她,请你务必帮这个忙。”
如果不是绍远声音中有隔大洋也掩不住的浓重忧意,辰阳会以为又是一次想凑合他和旭萱的诡计,微微触及痛处,本能就要拒绝。说到帮忙,他对冯家已经够宽厚了——
在把旭萱“正式结束”后,他便全心专注于百货商场的工程,也几次“众望所归”跟柯小姐约会,完全否认有失败恋情这回事,人前人后绝口不提旭萱,假装没有这个人存在,正所谓不拖泥带水。
但极私底下还是有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那一刻脑袋就会陷入乱想,想玩点小伎俩把冯家踢出百货商场案,想耍个大阴谋使冯家基业崩坠,到时旭萱将懊悔莫及痛哭流涕——没错,他希望她哭哭啼啼来求他,明白她的损失有多大。
当然这些都是想来自爽的,不能真的做,因为颜家家大业大,发展至今自有一套严格商规,所谓签约之前机关算尽各凭本事,签约之后握手言欢依约行事,做生意永远信用第一。
再说,为个女人做商场报复行动也太无聊,等于抬举她,她有那么伟大重要吗?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果然随着时间流逝,他的“乱想”愈来愈少,终至完全平静,只是每每望着美仑美奂的百货商场,心中就有一块缺角老填不满;本来百货商场是和旭萱同时存在的,如今得到它,却没有她,似乎喜悦也跟着消失了。
总之,今年元旦百货商场正式开幕时,绍远仍是坐上宾的大股东,而辰阳只麻木地继续赶下一个没完没了的企画,他和绍远仍维持着忘年交情。
这趟纽瓦克之行,纯是为了冯老板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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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先生确定是这个地方吗?”司机狐疑不安问。
辰阳表情淡漠,目光冷冷扫过荒凉破落的街道、涂鸦喷漆的墙壁、水污蚊聚的草丛、种族杂混的居民……都市的罪恶之窟。
没什么好意外的,旭萱在台湾就专跑这种地方,他回答说;“如果住址没抄错的话,是的。”
车子慢慢开过去,一间间对号码,最后找到的竟是一栋烧得半焦黑的危楼,外面还围着几重黄色警戒线,确定了好几次,辰阳表情不得不变了。
“这屋子怎么了?”他隔窗问人。
“两天前午夜发生一场大火,有人在床上吸烟引起的。”路人说。
“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亚裔女孩呢?”他又问。
“有呀,很甜美的女孩,她每天发维他命和钙片给孩子们。”
“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不清楚,火灾后就一直没见到她,你得到医院或警察局查查看!”
辰阳脸色变苍白,嘴角微微抽搐,这就是冯家联络不上旭萱的原因吗?她出事了,或躺在医院无法言语,或有更坏的情况发生……
接下去一小时,他奔波在八月烈阳尘土下,因为旭萱不是当地居民,资料不很清楚,害他从警察局问到医院,又从医院问回警察局,弄得汗流浃背、灰头土脸的,还骂了不少脏话,才终于打听到她的下落。
她目前借住在几条街外的一所教堂内。
“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吗?”也很累的司机问。
“当然!”辰阳没好气说。
知道她人平安,他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接着怒气爆起,一年多未见,她任性古怪的毛病仍不改,一个女孩专往危险地方跑,发生什么事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连累他在外国街道像一条累死狗般到处找她就太不应该了——这次意外再度证明,碰到旭萱准没好事,他得牢牢记住,她已无举足轻重,她的安危一切都与他无关。
用力抹脸,重新整衣,辰阳又变回原先那个表情淡漠的商人,目光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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