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茵茵是煮菜闹成火灾、拖地弄成水灾,没一样家事能做好。百般无奈之下,柳家的家事一向是由柳太太和柳哲昆打理的。
这家事做不好还不打紧,柳家夫妇还特别替她请了一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的司机,因为二十二岁的她尚未能考取驾照。原因不是不认真学,而是高雄县、市没一个驾驶训练班愿意收容她,因为只要方向盘到她手里,她就有办法把车子撞烂。
总而言之,和“独立”扯上关系的技能她都不太行,这辈于注定要受人呵护。
“妹——”柳太太听到厨房骚动仍持续着,连忙叫道。
“干嘛?”拿着扫把,柳茵准备善后。
“拜托你别乱动了好不好?”真怕再下去,家里瓷器全破光不说,连女儿的手也会被割伤了。“等一下我再去收拾。”
“对呀,妹妹,你杜大哥在这里,你快出来和他打招呼。”柳哲昆“引诱”着女儿出来,因为他的骨董茶组也收在橱子中。
“等我洗完手。”太看扁人了吧?
“阿杰,你是比较想看到妹妹,还是较想认识照片上的模特儿?两者选一,你会选谁?”柳哲昆下这道难题。
“这……”
当然是选妹妹啦,他们青梅竹马,睽别十四载,论情论理,他都该选妹妹。反正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众多,成天被一堆美女、模特儿绕着转,为了妹,他应该可以放弃“她”。
可是……“她”的美并非平常美女所有,她牵引着他全身的欲望、渴望,今生若不识她,他杜绍杰枉生为人!
“臭人?”杜绍杰尚未回话,通入前厅的门探进一个干净清爽、不加装饰的小脸。
柳茵失魂地“飘”进前厅。这个浑身揉和成熟和爽朗、英气逼人的陌生男子就是杜哥、臭人吗?
“你是……妹?”杜绍杰声音抖动着,一时激动而傻气地张大嘴巴,“你……‘她’?”
妹就是“她”?“她”就是妹……这可能吗?
一定是他太累了、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没错,眼前的她就是杂志上的“她”。
瞪大眼儿的女孩还唤他“臭人”。这世界上只有妹会叫他这个绰号。
杜绍杰回头触及柳哲昆“阴险”的神色。
“柳茵,别这么没礼貌,对杜哥要尊敬。”柳哲昆故意连名带姓地斥责女儿,驱走杜绍杰的怀疑。
“妹和‘她’是同一个人?”事实明明就摆在眼前,杜绍杰仍是问着这句废话。
“‘她’?谁?”柳茵回魂后不明白地问。
没人搭理她,柳哲昆只是很用力地点点头。
“真的是你!”杜绍杰忘情地迎上前去,双手拉住柳茵,来回梭巡她。
他的妹妹、他的茵茵、他的……可能“完美”的情人!
妹的短发和照片上有些微出入,挑染成酒红色的头发更显飘扬和标新立异。脸蛋倒是没什么改变,仍是娇雅、稚气,令人自然地想去保护她。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他很熟悉,看来她的眼睛和十四年前一样,仍是常常“山洪爆发”。
最不一样的地方是她没上妆的素脸,身穿削肩紧身上衣和牛仔裤,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说不出来的清凉,像夏夜山区的凉风一样。她真教人心醉,无论是照片上的性感或是现在的清爽。
“好久不见。”柳茵给他一个大拥抱,但非情爱,纯粹亲情、友情,目的是要躲开他异常深情的双眸。
柳茵早对杜绍杰的花心有所耳闻,但却料不到他的的确确有花心的“本钱”。
他的身影太英挺、结实,又酷又帅的五官存心想教女人为之销魂嘛!
所以她力劝自己躲开他令人心神荡漾的眸子,以防自己忘记他是她的杜“哥”。
“你变得好漂亮,妹。”他主动放开她。若非柳家夫妇就在身边,他绝对会把这友好的轻抱转为深情相拥的。
柳茵感觉到他收回撩人的目光,于是放心地打量他。“你变得好老喔,臭人。”这是她的结论,依然不客气地以绰号喊他。
“比你早出生七年,当然老。”杜绍杰对她的没大没小不在意,这“臭人”两字从她细软的声调出来,变得很中听。
自信兼自恋的他才不会自怜自艾呢。反正二十九岁的他理当老些,他觉得那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的男人算不上男人。
柳茵见自己没损到他,显得悻悻然。
“妹,你多高?”
“一百六十五。干嘛?”她警戒心提高。
“嗯,”杜绍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以勉强去试试看空姐这职务,可是当模特儿又稍嫌矮了些。”
“讨厌!”柳茵气得推开他。“谁希罕当空姐呀!”
平常和具有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庭姊站在一起,她就已经很自卑、郁卒了,这臭人现在又嫌她矮!
看来臭人变成熟、迷人都是虚幻的,骨子里还是一样爱气她。讨厌!
杜绍杰见她气红了一张苹果脸却没半点歉意,反而哈哈大笑。
“我要出门了啦,再也不要和你这臭人说一句话了!”她赌气地说着。
“那恐怕不太可能——”静默许久的柳哲昆插嘴,“你杜哥这次回来是专程替我拍下一季的服饰目录,包括你的部分。”
“什么?”才穿上高跟凉鞋的她差点扭到脚。
从二十岁生日那天恳求爸爸准许,拍了张平面广告后,柳茵就爱上模特儿这个工作。千求万托了两年,爸终于答应再让她负责两组造型。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竟然要和这个臭人合作?!
“讨厌!”又抱怨了一次。可惜她的声音太娇柔,令人得知她是嗔非怒。
“你早上不是没课吗?”柳太太问着。
“话剧社要排戏。”冷硬地丢下这个回答,算是交代行踪,佯装怒气冲天地摔门而出,“再见。”
“拜拜!”杜绍杰得意极了,好像妹越骂他讨厌、臭人,他心神就越愉快,真是讨骂的怪人。
***
“好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回去再把自己的台词背熟些,知道吗?”台上宣布散会的“武则天”就是话剧社的社长。
大家从九点半熬到……哇,都快两点了,好不容易可以走人,大伙敷衍了事地答一句:“知道了。”准备作鸟兽散。
“等一下——”社长威严无比地叫住众生,“下次排演是星期六下午五点,相信大家都没事吧?”
“社长,我要去看牙医。”
“社长,我要回台东看我外婆。”
“社长……”
“呀?什么?我听不清楚。”社长假装耳背,“什么?没意见吗?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拿笔记下时间,星期六下午五点。我会点名。”
社长圣旨一下,大家只好乖乖地掏出笔和纸,含泪刷掉原有的约会。
“可不可以借我一枝笔?”身旁有人问着。
柳茵回头,看到开口那人是刘善淳,一向不爱说话的新团员。她将手中的笔递给他。
“你刚转来这里不久?”好,决定了,就追他。柳茵打定主意。虽然刘善淳瘦了些,不过还不失帅气,可以“带得出场”。
“嗯。”刘善淳对于她的搭讪没有喜出望外的反应,平淡地答了一句。
“你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柳茵猜测他一定是忙于记事,没时间分心
“谢谢。”他将笔塞回她手中。
“不客——”还没说完,他的背影已经离去,既没回柳茵的话,也没等她说完这句,“气。”
气,她真的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