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顿了顿,「还满不错的。」
季清澄又笑了,动作斯文的倾壶又注满一杯。
「煮黄金给你喝嫌苦,这个你倒钟情,性僻和常人不同。」
姚彩衫不理会她的挖苦,吹了下凉拿起又灌。
「而且,好香呢!」二日醉后喝这个,搞不好会起醒神之功,入口热烫烫的,喝下去反而沁心凉。
季清澄听着他的评语未笑,却流露出了个算得上温柔的表情。
「那也不枉我特地去寻出这茶来了,这茶得遇知音,被你畅饮,应该也会很幸福吧。」
特地寻出来?
他可以开心地想是因为自个儿怕苦吗?
原来这冷汉的人儿,还会想再和他共饮……念头一转再转,直达这个结论,有话不吐不快的姚彩衫,难得将感动收住未倾吐。
没有道理的,但当有些感动太深沉时,便值得珍藏心中,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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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思赶热闹,喝完茶便打道回府,听说姚尔尔精神许多,料想明日或后日可能就会为了赶往扬州花露华家而起程,趁着天还亮,季清澄钻进总管们载着清明前新茶的车厢里,仔细地翻找着。
今年,她记得为了好玩而蒸了几斤的「莲心蝉冀」,临出门极赶,随身的行李里只带了少许,但印象中应该还是有打包其他的上车才是。
怎知在茶饼堆中翻不到成包的「莲心」,她又转向另一辆马车。
「二爷,让咱们来找吧,您不找惯喝的『蒙顶石花』,是想找『九华英』吗?」
听着老总管的问话,季清澄挥挥手,又埋首进茶堆之中。
「没关系,我自个儿来,记得没带多,不好找,明儿个可能又要动身了,你们成群翻,夜里又得花功夫整理,都去歇歇吧。」
知道这位二爷不容人插手的硬性,仆妇们都退下。
季清澄乐得慢慢寻找,成长的岁月好比全浸在茶汤之中,摘茶、蒸茶、解块、捣茶、装模、拍压、出模、列茶晾干,穿孔、烘焙、成穿、封茶这一连串的活儿,她早已铭记在心,偶尔兄弟们开玩笑,还会说姓季之人的血不是红的,肯定是青的。
虽是玩笑也有几分事实。
季家出品自是严选,向来都是商人捧着大把银子、金子上门,只差没有跪着求茶,从来没想到会有一天,她泡出来的茶会有人嫌难喝,一副绝对不会再喝第二口的模样。
被如此嫌弃了之后,她居然没有不喝拉倒的傲火,反而为了那个怕苦的男子,翻箱倒柜地找茶叶,不以为苦。
姚彩衫的不同无庸置疑。
他当然是特别的。
好不容易,拨开了几个箱子,才在一个偏僻角落里找到她心心念念之物,轻轻拍抚沾上的茶屑,将油纸包放在手里,正要走出车厢,大红夕阳余晖射来,她几乎张不开眼,抬手闭上眼,眼皮子底合影中,那张好看的面容浮了出来。
当他笑着对她说话,着急不已地寻找她,还有种种童真活泼的模样反覆如跑马灯在眼前播放。
惊觉方分开没多久,心里就如斯记挂着他,她的心一跳。
意识到什么,季清澄霍地打开眼,心又一跳,她抱紧茶包,接着心房一颤,不听使唤地乱跳了起来,咚咚咚咚地震耳欲聋。
心底有一把声音,同时幽响。
「不可以的……」
她颤着声抵抗内心蠢动,抢在心声道出真相之前,她假装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咬牙,将茶包又丢回车厢之中,然后,如逃离什么一般地不看那份令她心神震颤的……强烈触动。
措手不及的心动,为了姚彩衫的亲近体贴而起的心动,她好似有些明白他之所以不同的原因。
明知道不被允许,即便再不应该,她的心偷偷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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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衫,我问你,季清澄究竟喜欢怎样的姑娘?」
见问,一迳沉浸在感动中的姚彩衫被迫回到现实,但即便想了又想,还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但特地来到他房里,坐在桌边不怒自威的美艳人儿不会让他有所保留,只好启声吐实。
「大姊,与其问他喜欢怎样的姑娘,还不如正视他对二姊好似没啥感觉,不是吗?」姚彩衫诚实地道。
姚衣衣揪起了粉拳,十足扼腕。
身为商人家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虽说姚尔尔身子不适是主要理由,但借故在途中停留,不急着到扬州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擦出火花来,怎知那个男子没有半点感应,冷冷淡淡、清清爽爽,一点也不沾身呢!
「四个未婚夫里,尔尔就算去当姑子也不能嫁给逍遥,巴蜀虽然离京城远些,但季家是合适的,若季清澄有那个心,咱们就不用愁了。」姚衣衣咬着唇低语。
坐在一旁的乐逍遥难得没开灌,闻言,魅笑了声。
「怎么在下就这么不值得托付终身?」
会值得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姚彩衫冷哼了声。
「谁嫁给你谁倒大楣。」
姚衣衣完全同意,根本不打算理会乐逍遥的浑话。
「彩衫,他真个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
只要有一点点,不要是零的话,她相信在相处之后,他一定会逐渐爱上尔尔的细致和婉柔的。
虽然宝贝妹妹确有不足之处,但是不该阻碍她平凡的幸福才是,她相信天底下总有一个男子,会单纯为了她这个人而感动的。
望着姚衣衣坚毅,愿尽全力排除万难的眼神,姚彩衫又是一叹。
儿女情长不是靠努力就努力得来的事情,适合也没办法,正如大姊所说,他没那个心嘛!
牛不喝水强按头,二姊嫁了和不嫁一样不幸。
「大姊,我看你还是放弃清澄算了。」姚彩衫务实道。
姚衣衣仍有一丝不愿放手,眸光又一凛,「真的不行?」
没有察觉任何情动迹象,姚彩衫再颔首。
「要行,那逍遥哥就是太好人了。」
闻言,姚衣衣忧愁但不得不接受了般的气馁。
「这样说就是绝不可能了。」
「绝不可能」并不是开放选项,它是唯一而决绝,没有例外。
一旁被视若无睹,当成最恶标准的邪魅男子冷然一笑。
「去了我和季清澄,接下来还有两个未婚夫,花露华家华自芳,制冰水家水寒可以选,且行且走吧。」乐逍遥笑着献策。
姚彩衫不知他安什么好心,不过正如他所说,的确也不能就这样举足不前下去。
「正是,若无心,继续大批人马卡在这儿也是无心,还不如往前行,若合该有心,自然会有所进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姚彩衫是这么认为的。
姚衣衣垂下肩,「唉,华家女眷众多,也是独子,说不准就只剩水寒适合了。」她大眼一转,望向小弟,「彩衫,咱们明天就起程,不过,我要你继续去煽动季清澄。」
说实话,比起不知本性的张三、李四,他自然比较愿意接受季清澄当他的二姊夫啊!
温柔正直不胡来,身为堂堂男儿就要像他这样才是。
姚彩衫脑中不期然又闪过他泡茶给自己喝的温馨画面,不由自主地轻轻点了下头。
此刻的姚彩衫恍然无觉,不晓得季清澄已经开始了真正的、最大的煎熬。
对比不可逆转的心苦,任何苦都不能算是苦。
而他,还不明白这滋味。
第五章
虽说决定以半放弃季清澄的心态专心赶路,但一路上,因为姚尔尔的不适,行程也不可能快到哪里去,加上姚衣衣和楚小南迂回斗智变换路途,待接近扬州也已进入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