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梁舒激动的问。
“然后秀子就被发现啦,赶紧撤退,所以没有看到已婚的对象是谁。”他语气十分失望。
“加藤,我想这会是个大发现,关系到皆川凛的秘密。”
“你该不会也在猜皆川凛是皆川樱子的小孩?”
“加藤,跟秀子说,过阵子我到日本跟她学如何当名骇客。”
“大小姐,你是自由职记者唉,你可以利用管道,但请不要以身试法。”
“加藤,时代在进步,当个情报人员已不能满足我,现在要当骇客才能找到更多真相。”
荧幕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加藤在书房里大喊,“梁舒、梁舒——”
这丫头别又想玩啥新把戏,要不然那个嘴碎的罗闽笙又要用蹩脚的日文,打电话来骚扰他了。
第六章
一边开着车一边核对着手中的字条跟木屋前的门牌号码,梁舒总算我到她的目标。“找到了,稻香路……八十一号。”
老屋稳坐落于北投的山上,门前有几株枫树,是个十分僻静的地方,那辆不起眼的车子不正是皆川凛初抵台那天从机场到丽景饭店的坐车?
下车后,她循着侧边的长廊走去,尽头,男人身影端跪着,有个直挺挺的背对着梁舒。是他,皆川凛。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梁舒轻声说,随即免费送上她的如花笑容。
闻声,皆川凛侧了十五度角,用眼角余光瞥见不速之客,再不领情的用沉默回过身去,专注手上的工作。
铁丝扭盘着桃花枝,在男人手劲的迫压下,桃花显现着姿态朴质的美丽,坐落在盘器中,像是竭尽所能的想舞尽人生凤华。
只见皆川凛飞快的挑选着花株,将雀屏中选的幸运儿置入盛水容器中,几声清脆的咔嚓声,经他修剪后的花直挺挺的矗立在盘形花器中,似是宣示着它凛然的美。
梁舒耸耸肩,反正他就是这种性子,凛冽得像冬天的冰雪,而她则是不惧冰雪严寒的发热体,所以不觉得受伤。
她兀自的说着话,“先选用水盘或篮子,再将鲜花装满这些器具,这种盛花插花法曾经在日本蔚为流行。传言是明治末年,由于西洋花的栽培和西洋建筑的增加,才想出这种不限于壁龛装饰的盛花插花法。其流派有小原流……”她刻意放缓了流派的名称,意图试探。
皆川凛的肩背微颤一下,随即又专注的手边的工作,将他精心挑选的鲜花,逐一的布满整个花器之中。
看见他震荡中力求平静的神情,梁舒不由得感慨。何其内敛压抑的男人,非要在无声无息中宣泄他的心情。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是小原流的风格。”
半晌,一件错落有致的作品完成,皆川凛依然不发一语,径自清洗收整着他的工具与残乱的花材。
“我父亲年轻时曾经到日本采访过一位门主的接任大典,流派我忘了,可能是小原流吧!那是父亲十分宝贝的作品,收藏得极好,念小学时,我记得他还抱着我一同看着相片里,满满的都是这样生意盎然,自然且不妖艳炫美的作品,恬静沉潜得点缀了黑压压的相本。”梁舒坠入美好的回忆。
“盛花插花法一样被使用在安达式的流派中。”断然否认她的臆测,皆川凛站起身,“有事?”
“对了,我家还留有门主的相片,改天我拿来给你瞧瞧。”她巧笑几声,“找你当然有事,还不就老调重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
“爱莫能助。”他维持一贯的回答。
今天的她,一样漂亮出色,每多看她一眼,皆川凛就觉得,方才费尽心思完成的作品在她面前,相形之下失色不少。
“谁说爱莫能助?至少有好几个疑点,你可以帮我解答。”
今天她将长发盘在脑后,插支木簪随意点缀。
他实在不懂她的坚持所为何来,就为了微不足道的消息,她可以妄顾自己的安全,跟黑崎家族杠上,只为了她所谓的有价值的新闻?
倘若如此,他看不出这有何价值,生命的价值应该胜过一切,这不也就是他支撑至今的动力吗?
“你真是神通广大。”
“好说、好说,我可也是费尽一番工夫才找到这山腰处的,不过值得,你秀了一手小原流的插画艺术,让我见识何谓盛花插花法,原来男人插花还挺有味道的。”
“看完了,那你可以走了。”他下起逐客令。
“不,我还有话要说呢!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接受我的采访请求?”
“皆川凛不过一介凡人,跟大家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过同样的生活,若有不同,只是因为我的老板是明集团的黑崎遥,如果你的目标是黑崎家,我爱莫能助,倘若你的目标是我,那我必须说我不值一顾。”
面容沉静得仿佛波澜不兴,然而梁舒在他眼中看见压抑,那是不同于黑崎遥的放肆,灵魂囚禁的深处,忧伤的黑蓝色双眼……
“请问你的插花技艺师承何人?”顿了须臾她才又问:“是皆川樱子吗?”
果然平静的面容染上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氛顿时凝重冷肃。
他足足瞪视了她许久,方粗声的回答,“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在黑崎家工作多年,怎么会连黑崎夫人就是皆川樱子也不知道?”不甘示弱,她的口气显得咄咄逼人。
“那是黑崎家的事情,与我无关。”他神情狼狈的掠过她,欲往屋内走去。
“回答我,凛。”她情急之下往他右手拉去。
当她的手掌贴碰到他长袖衫下的右手,似狂风般的劲道猛然拂去她的靠近,梁舒僵愣的瞪着他的手。
“离我远些——”像受伤的野兽,他抗拒所有的靠近,只想躲回自己的巢穴。
方才手掌下的右手不似她以为的手,凛的手骨有某个程度的曲扭,而且细瘦孱弱。
“凛,为什么?”她追问。
“什么?”他佯装不懂的反问。
“你的手?”她拉开天窗说亮话。
“与你无关。”他以眼角余光扫过她,“不要坚持你的固执,我平凡如众人。”
在她面前,不只花朵相形失色,就连他都不免自惭形秽,第一次如此自卑,就因为她的出现。
梁舒扑上前迎视着他逃避的面容,“那你回答我,皆川樱子与你是何关系?为什么你们会在这同一幢木屋出现?”
“你说什么我不懂。”他二度要掠过她。
“皆川樱子,小原流门主之女,她是你的母亲吧?二十多年前她曾经在这木屋入籍生活过。”
这句话像颗原子弹,在皆川凛隐晦的心中轰炸出一个无底洞。
他猝然揪扯住她的双臂,两人在屋中怒目相向。
“是谁告诉你这种荒唐的推测?又是谁给你这种权力刺探别人的内心?”盛怒的气息直扑向梁舒。
凌厉凶狠的眼神,以及那夹带庞大气势的火爆,都是她不曾在皆川凛身上见过的。这应该就是真相了,梁舒想。
“这是真相,而我不过把真相在你面前重整。”她丝毫不畏惧他的怒气。
“梁舒,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还想保有这美丽的颈项,还想呼吸每一口的空气,你最好停止你无妥的猜测,停止——”皆川凛濒临失控的大喊。
他骤然撇下她,被刨出的真相让皆川凛像受伤而逃的残兵败将。
人生中他最忌讳别人提起的就是他的身世,尤其是从这女孩口中说出,他觉得很慌乱。
踢翻摆设,奔出屋子,皆川凛跳上了他的车,呼啸扬长而去,一如他的心情,即时需要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