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小时候的事情,还是冷雁智没跟他在一起时候所发生的事,还有那瑰丽的软沙岗、都仿佛怎么说也说不尽的,从赵飞英的口中缓缓说着。
玄英听得入迷,然而也在天要亮的时候就着温暖的火光昏昏睡去了。
冷雁智却是不敢合眼,因为他总是担心着……担心着这一合眼,赵飞英就会去了天涯海角。
「多陪我一天,师兄。」天亮的时候,冷雁智只是哽咽地说着。「不要这么快……不要这么快就走……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
「我不会走的,雁智。」赵飞英只是微微笑着。
是的,赵飞英始终没走,然而,他却没有再醒过。
冷雁智战战兢兢地守着他,为他燃起了一盆不曾熄灭的火,不断搓揉他冰冷而僵硬的手。
也许,过了两天,他终于睡醒的时候,还会笑着跟他们道早安呢。
然而,过了三天,过了十天,等到了冷雁智面容憔悴,等到了玄英痛哭失声地拉着他的衣服,想把他拉开赵飞英身旁时,他才晓得了岁月的流逝。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冷雁智只是喃喃说着。
「我去问二师兄,我去问大庄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死了!他们都死了!冷哥哥!」玄英高声喊着。
「……那我自己去软沙岗……对!忘忧草!那儿一定还有忘忧草在!」冷雁智跳了起,就是冲了出门,开始疯狂似地开始整理着马车。
积雪初融,冬天就要过去。
可如果赵飞英就此不再醒转,那他的世界就将只剩一片寒冬!看着冷雁智的痴态,玄英只是捂着自己的眼睛,哽咽地哭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不会出现在宫廷里,也不曾出现在母后看着父皇的眼睛里。
温暖的春天又到来了,等到越飞英因为刺目的阳光而捂着眼睛时,耳旁就是玄英的欢呼之声。
「小……小声些,我的头好疼……」赵飞英勉强从地上坐了起,只是闭着眼睛,按着自己的额头。
「冷哥哥,冷哥哥!」只听得玄英高兴地跑出山洞的声音,赵飞英才勉强地缓缓睁开眼睛。
这温暖的风,带着水气以及花香,却是曾经经历过。
软沙岗!赵飞英往洞外望去,见到的就是那片绿油油的湖水。
就在他因为欣喜以及怀念而扶着洞壁走出时,还没有晒到阳光,就让奔来的冷雁智紧紧抱了个满怀。
「太好了……太好了……师兄……师兄!……」
「怎么了,师弟?」赵飞英轻声笑着。「吓坏你了是吧?亏得你想得到。」
抬起了头,冷雁智的脸上还满是欣喜的泪水,但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里真让人怀念,我看看……」赵飞英缓缓走了出,看着那片苍翠的湖水以及迎风展扬的忘忧草,只是慨然叹着。
「这景色真是天下少有。」
「每年的冬天,我们都回这儿来。」冷雁智看着他,只是哽咽地说着。
「师兄,我们等到积雪融了,就回中原。我已经洒下了种子,明年就该长成。到了冬天,我们赶些牛羊牲畜,用骆驼载过行李,就回这儿来过冬。这样,你就不会有事了,你就能好好的了……」
「……好,我答应你,你快别哭了。」摸着冷雁智的头发,赵飞英低声说着。
「只是,大家呢?大家都去了哪儿?」四处环顾着,赵飞英只是喃喃说着。
「……什么大家?」冷雁智擦着眼泪问着。
「……大师父他们不是还在这儿,我……」没等到赵飞英说完,冷雁智就只是心痛难当地紧紧抱住了他。
「是啊,师兄,他们回庄里去了。那日治好了你,他们就回庄里了。」
「……怎么了?师弟?」察觉到冷雁智的异样,赵飞英只是低声问着。
「……不要忘了我,师兄……不要……」冷雁智只是哽咽说着。
「……怎么这么说呢,我怎么会忘了你。」赵飞英只是轻声笑着。
「我们再回中厚去,游历山水,就与前年一样,好不好?」
「……好,就这么做。」冷雁智连忙擦着眼泪。「就这么做。」
「……算算日子,大师姐也该临盆了。我们回中原以后的第一件事,可要捧过贺礼去才行,不然二师兄一定又不高兴了……」
「……是啊……是啊……」令雁智只是低声应着。
赵飞英又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大庄主的病逝,二师兄死去的那夜,还有……还有……他也应当忘了那夜,不断说过往事,仿佛是想要交代着什么的那夜……等到了忘忧草效力过了,他也许将会想起,然而,他却宁愿他只是像现在这样,快乐,而且无忧无虑地活着。
也许,每年会有些新的事让他心烦,让他神伤。
可只要这片忘忧草还在,他就能遗忘。
只要这片忘忧草在,他就会永远属于自己。
迎着湖上的风,看着脚下的忘忧草,冷雁智只是轻轻地笑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