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么盯着人看很不礼貌,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沐浴在晨光中的她,显得特别耀眼。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白皙的脸上点缀着几颗小小雀斑,看起来非常可爱,那束随意扎起的长发,随着她头部的摆动如波荡漾,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看。
意识到自己的「蠢动」,袁英心头一惊,赶忙直身端坐,不敢再往她的方向瞧去一眼。
「喂,你怎么不喝?面包很好吃,你别客气啊。」突然想到身边坐了个人,康佳瑀勉强分了点注意力给他。
「我……」可以跟她说吗?只要喝了咖啡,他一定会产生心悸、晕眩、反胃,种种不适。
「喝吧,老板煮咖啡的技术不是盖的,还是特地从义大利学回来的呢!」康佳瑀端起杯子,硬凑到他唇边去。「我最看不惯放任咖啡冷掉的人,实在是暴殄天物。」
「这……这样啊……」听她这么一说,解释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了。
他苦着一张脸,饮下那杯对他而言犹如穿肠毒药的咖啡。
「怎样,还不错吧?」
「嗯。」袁英口是心非地点头,在她鼓励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尝了第二口。
「你在等谁啊?」她左手橕着脸颊,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脸一红,袁英小小声说出这个难以启齿的解答。
康佳瑀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喂,你干么穿西装?」
「因为……我要等人。」
「所以盛装赴会?」
「对、对啊。」与人相约,不就该这样吗?
「问题是,现在是夏天,你却穿冬天的厚西装,这样不热吗?」康佳瑀玩心忽起,觉得这呆头呆脑的男人很有趣,也就随便逗逗他了。
「我、我只有一套西装。」
令人绝倒的答案让她把最后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她憋笑憋到嘴角抽筋,抖着手抽出几张餐巾纸,手忙脚乱地擦着喷在他脸上的咖啡。
「没、没关系、没关系。」
「你这家伙,真妙啊。」说完,康佳瑀深深吸气再深深吐气,勉强压下想笑的冲动。
然后,她把视线朝向窗外,不耐烦的神情再度出现。
「喂,你说,现在几点了?」康佳瑀用手肘撞了身旁的袁英一下。
「八点三十二分。」袁英转头看看店里摆设的时钟,再为她报时。
「气死我,都八点半了,那个臭书呆到现在还不出现!」康佳瑀鼓着双颊,烦闷地敲打桌面。
「你、你要等的人是我?」袁英惊讶地问。没想到,她就是那个留言给他的神秘女子。
「不是,我等的是一只欠扁欠砍的臭书呆!」她咬牙切齿地低咆。「明明警告过他了,那只死猪居然还敢放我鸽子!」
「我……我就是书呆啊。」袁英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开了口。
有可能吗?这个女孩真的是在等他吗?
他什么时候见过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你是书呆?!」她瞪大了双眼直盯着他,活像他头上突然开出一朵花。
「我是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从国小一年级我就被叫做『书呆』,这个绰号跟了我二十几年,不会有错的。」
聪明如她,立刻联想到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误会」,一股疯狂的笑意从喉咙底部升起,逐渐涌上涌上再涌上,而后,猛烈地爆炸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你……你这人……你这人……哇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翻了,夸张地趴在桌上,手掌用力地拍打桌面,早就顾不得礼貌。
她很努力地想憋笑,可惜做不到。
「阿娘喂……受……受不了……真的真的……太好笑了……啦……」
瞧她乐得开怀,袁英也跟着笑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娱乐别人的作用,对他而言,这可是新鲜事呢!
「你笑什么?」她揩着眼角因狂笑而泌出的泪,不解地问。
「我、我看你笑,好、好像很好笑。」被她这么一问,袁英只觉得又羞又窘,汗珠儿狂冒,大滴小滴滚落他通红的脸颊。
「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你……你可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笑……」康佳瑀手捂着笑疼的肚子,完全没有淑女形象可言。
「是、是吗?」她说他有趣,这是称赞吧?一抹傻笑又黏上嘴角。
康佳瑀又笑了好一阵,才使呼吸慢慢回稳。
她笑起来的样子好轻松、好愉快,粉红色娇嫩的唇衬托着洁白贝齿,那耀眼的笑有一百分,连明灿的朝阳也比不上。
袁英不禁看傻了眼。
「傻蛋,你还不把衣服脱掉,万一热昏了,我可不会帮你叫救护车哦!」康佳瑀扯了扯那件厚毛料裁制成的西装外套,作势要帮他。
「好吧。」他热到头顶快冒烟了,再不脱掉,恐怕真会当场暴毙。
袁英笨手笨脚地除下外套,里头那件白衬衫早被汗水浸透,牢牢地黏在他单薄的身体上。
「喂,你昨天是不是接到一通留言,警告你务必于今天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在城光咖啡,否则就会被人抽筋、剥皮?」他汗流浃背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康佳瑀动手解开袁英扣得死紧的钮扣,抽了几张餐巾纸,抹去他脖子上的汗水。
「你怎么知道?」他惊讶地问道。钮扣被解开让他松了一口气,她帮他擦汗的举动却令他浑身不自在。
「因为我是那个留言的人。」
「我知道,只是,你为什么要留言给我?」如果他真的认识她,没道理会忘记啊!「难不成,你整过形?」
「你这又是哪门子怪问题?」
「因为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你。你是我以前的同学吗?不,不太可能。那,你到底是谁?」
「我没整过形,也不认识你。」她直视他,眼里闪动着满满的笑意。
「那那那……那为什么?」
「因为我打错电话了呀,笨蛋!」忍不住打了他的头一下。「你这家伙,真的好鲜啊!」
说出「谜底」之后,她以为会在他眼中读到气愤或是羞窘的情绪,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脸上竟然写满了失落。
袁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把头垂得好低,原本红通通的脸此刻看来有些苍白。
早该知道的呀,没有半个朋友的自己,只有接拨错的电话的份。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半个人想打电话给他呢?
他陷入极度自怜的情绪中,虽然是大热天,心底却刮起了阵阵寒风。
「真的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现在,我有非常紧急的事必须立刻去找另一个『书呆』,如果有缘,下回再请你吃早餐吧!」康佳瑀拍了拍他的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袁英傻楞楞地看着她的背影,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跟了出去。
他跑了几步想追,却是徒劳无功。
球鞋底下那两道直排轮让她的行动显得流畅又敏捷,一瞬间就滑过街角,消失了踪影。
浓浓的失落感攫住了他的心。
有希望就会有失望,这真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早该知道的呀,没有半个朋友的自己,只有接拨错的电话的份。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半个人想打电话给他呢?
他陷入极度自怜的情绪中,虽然是大热天,心底却刮起了阵阵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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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细修长的左脚往前一滑,同样修长纤细的右脚再往前一带,鞋底两道直排轮,是她行动快速的秘密武器,才一会儿工夫她已经穿越两条街,朝下一个路口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