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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晨钟还没敲响,半梦半醒之间,睡在自己房里的默芸被敲门声扰了睡眠,她好似听到有人在唤她。

  「丫头!丫头!开门啊!」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还没消失,默芸才惊觉那不是她的错觉,门外真有人在敲门,于是她猛然起身,随手抓了件外衣披上,便匆匆忙忙去应门。

  「谁啊?天都还没亮呢。」揉着太阳穴,她满是不悦地问道。

  「我的声音都不认得?白养妳了!这臭丫头……快开门儿!」门外的人气急败坏的说着。

  迷茫的思绪被他这么一吼,一根一根的神经终于接了起来。默芸打开门,就着廊灯看见了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的那张脸,她满是不解。

  「右相大人,晨钟都还没响……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脑中,默芸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难道是战君出了什么事?」

  黔柱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脸部肌肉又因为她这句话紧绷起来。「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别乱说话,战君正在前往南都的途中,一切平安顺利,哪会出什么事!」

  安了一颗心的默芸长吁口气,又问道:「那右相大人是有事找我?」

  「右相大人、右相大人,这儿就咱老小俩,何必叫得如此生疏。」堂堂一国宰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在默芸这小小宫女面前却耍赖了起来;不过默芸已经习惯了,黔柱年纪愈大,在她面前愈像个顽童。

  其中的原因她也不是不了解。凭着卓越的学识和过人的才能,黔柱担任少傅时的年纪算是相当轻,就因为年少便负起重任,更是一刻都不敢懈怠,尤其当时黑沃国正遭逢巨变,朝中宫外一片凄楚,他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在政治上,等到太子登基,国势渐稳,他早已过了娶妻的年纪,唯一能让他有家人的感觉的,就只有默芸一人,这个捡回来的孩子名字是他取的,她脑袋里头的东西是他教的,简直就像他的女儿。但碍于外界的目光,默芸并不想让人道长短,因此她在宫里总是和黔柱保有一定的距离。事实上,默芸敬他何止如父,黔柱为她所做的一切,默芸一辈子也不会忘。

  「咱不是说好在宫里就要以礼相称吗?这是规矩啊。话说回来,您到底有何贵干啊?」

  扯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提到正事,默芸忍不住追问。

  黔柱恍然想起什么似的。「糟!跟妳这丫头说起话来就会忘了正事,妳快去找些人手,替王后梳洗。」

  「可……,还没到梳洗用早膳的时间啊,晨钟都还没响!」话至一半,就被黔柱截了去。

  「我要带王后上沐晨峰。」

  睁着大眼的默芸一下子便了解了黔柱意欲为何,但却又不敢确定,所以试探地问:

  「您是说……要让王后……」

  黔柱没有犹疑地点着头。「快去准备。」

  体认到事情的严肃性,默芸于是拿出她卓越的指挥能力,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带领为王后梳洗更衣的队伍前往坤簌宫。

  这一回不是钟声叫醒了永昼,她昏沉沉地让宫女替她更衣,加上这阵子永昼的身体很虚弱,这么早就起床对她而言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至于虚弱的原因,是她几乎没吃东西,夜里也很难熟睡,这冬天的严寒对她而言不是多加几件衣服就能抵挡的,但最重要的是少了他……

  体内有两个自己在争吵,到底是该坚持自己的信仰,还是该相信无垠?即使已过了几日,她依然无法找出解答。她不是一般人,可以因为被丢到另一个国家就将自己当成是那个国家的人民而重新开始。曾经,她差点就要接下权杖去治理一个国,而那个国是她的家;家,就是她该回去的地方。如今她站在黑色的大地之上,顶着这个国家给她的后冠,原本背叛了故土的罪恶感淹没了她,但没想到真实的情况竟是──那个被放逐的人、被欺骗的人,有可能是她自己。

  真的吗?父王……我对您来说只是一个道具而已吗?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毁坏的道具吗?

  几度,无垠的话几乎要战胜了她的信念;长久以来屹立不摇的信念,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臣服在无垠为她敞开的怀抱之中,但总在最后关头她退缩了,因为不想揭开心中那道难堪的伤口。

  往左走、往右走,都是满布着荆棘的崎岖之路;若选择躲进无垠的羽翼下,也就等于推翻了支撑她活到现在的理念。永昼总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下方的无尽深渊不断呼唤着她,跳下去是解脱?还是结束?

  默芸替永昼换上正式的衣裳,永昼终于发觉了和平常有些不同,于是问:「我们要去哪儿吗?」

  正俐落的为永昼系上腰带,默芸浅浅的露出一抹微笑。「不是『我们』,右相大人在外头等候殿下,要和您一起去一个地方。」

  永昼更加疑惑。「右相?为什么?要去哪儿?」

  「这默芸就不方便说了,等会儿殿下自己去一趟就知道了。」

  就这样,满腹疑问的永昼出了寝殿,果然看见身着朝服的右相黔柱站在外头恭候。

  「臣,参见王后殿下。」他拱手弯腰作礼,态度谨慎恭敬。

  「免礼。右相,你这是……」她的问句还没完,只见黔柱朝外头摊开一掌,示意要她跟着他;虽然不明白黔柱的用意是什么,但永昼还是随着他的脚步走去。

  永昼跟在黔柱后头走,出了坤簌宫,天色还是漆黑一片,她这才发觉此刻似乎不是平时起床的时间,整座凌霄殿好像还在沉睡中。穿过凌云梯,他们并没有拨开珠帘走进黑暗的宫廊,而是走向衔接着凌云梯的另一条走道,那是一条没人会去注意的羊肠小径;但仔细想来,在宫中有这么一条小路确实非比寻常。

  凛冽的寒气直逼永昼抵挡不住寒意的身子,她缩着身体走在夜色中,使得原本就已经瘦小的身影更显脆弱。那条小路有上坡的阶梯,也有下坡的阶梯,上上下下,左弯右拐,她觉得自己有些头昏,对于他们的目的地更加好奇。

  走在前头一直没有说话的黔柱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永昼说道:

  「殿下,您看下面。」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永昼望去,意外发现在远处下方那条黑得发亮的走道竟是她刚才走过的凌云梯,他们正在对面的山上,遥望着它。

  「这是……」永昼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黔柱为她解释:「还是条山道,春末、夏秋、初冬,皆覆盖在滂沱瀑布之下,只有严冬之际,水源结冰之时,方能这么清楚地看见。平时在利用这条山道的,只有战君一人。」

  只有无垠?永昼还想问这山道是通往何处,但黔柱已经再度提起脚步往上迈去,永昼只好赶紧跟上,知道解答就在前方。

  又拐了几个弯,阶梯的尽头似乎已经到了。这一趟走下来,永昼只感到上气不接下气,双腿尽是酸疼。但一踏上平台,永昼就什么感觉都没了,甚至连呼吸也忘了。

  这里是觐关山的最高处,叫做沐晨峰,也是一天之中黑沃国最早苏醒的地方。

  居高临下,时分是即将破晓之际,漆黑的天色转为瑰丽的紫色,薄雾铺散在脚下,依稀能看见凌云梯上的灯火随风明灭,从这个高度看去,却像是点点星火串连而成。耳边呼啸而过的冷风撩起永昼轻软的青丝,它们像绸缎般覆盖住永昼朦胧的双眸,纤指拨去脸上的长发,她完全被眼前的壮丽景观震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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