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雪,妳身子还撑得住吗?」姬子夏递过水壶给君绯雪。
「我还好。倒是姊……妳这几日脸色很不好哪。」君绯雪拿着布巾拭去姊姊额上的汗。
「我没事的。」只是免不了有些提心吊胆罢了,总觉得前两日有几名乞儿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寻常。姬子夏勉强挤出一笑,安抚地拍拍君绯雪的肩。
离开皇甫别院已数日,她和绯雪以夫妻相称,一路上避开皇甫商行,专挑静谧路径走,准备朝着药材集散地四川前进。
依着她的想法,四川不靠海,药材又是皇甫家最不熟的一块领域。况且,那地方没有一家皇甫商行,她们行踪应当不至于曝光才是。
为了掩人耳目,绯雪在路程上总戴着一记纱罗挂头遮住脸面。
姬子夏则是以深色药泥染黑肤色,肤色一深,便少了许多人认定她像个「娘儿」的话语。
姬子夏雇来驾车的农户,在马车前头大声问道:「小公子,前头有间客栈,旁边正巧有间药铺,要在这里下车吗?」
「有劳郭兄了。」姬子夏说道。
姬子夏扶着君绯雪下了车,将她安置在房里后,便走到旁边的药铺,替绯雪抓了药,也替自己拿了几帖去暑气的药。
她这几天头昏、食欲不佳,她想约莫是中暑了。
但,她不敢让大夫把脉。
昨日有位大夫就连替绯雪把脉一事,都要扯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限,硬是要隔线把脉了,她还能如何?
医者本该父母心,现下却全都成了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她又怎敢在这些腐儒面前,曝露她男扮女装的身分呢?
姬子夏在药柜前付了银两,将药包紧抱在胸前,不禁想起了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或者多情,但他却未曾怀疑过她的能力。在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之后,他仍然信任她的判断能力,也依然将工作之事全权交代予她。
可惜啊……这世间总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她没法子相信他会只对她专一,只好未雨绸缪地趁着心碎之前先行离开。
那些时日与他的如胶似漆,便是要为自己留些回忆哪!谁晓得离开后,脑中只要闪过他的脸孔,便要鼻酸,便要心痛。
她弯下身,低喘着气,心悸了起来。
以后,只要她一想到皇甫昊天,她就得这么犯心疼吗?
姬子夏缓慢地踏进客栈,心神恍惚的她,未曾察觉到里头异常的静谧。
「总算回来了,我的姬管事。」
姬子夏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头皮发麻。
「逃了七天,逃过瘾了吧。」
皇甫昊天怒沈的声音,朝着她脸面直落而下。
姬子夏抬起头,一阵晕眩突袭而来。怀里的药掉了一地,她无暇捡起,忙着抓住离她最近的支撑点──
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咬牙切齿地瞪着脸色苍白,双唇颤抖不已的姬子夏。
他粗重地呼吸着,只想掐死这个没心少肺的小人儿。
「以为巴着我求饶,我就会原谅妳吗?」皇甫昊天大掌扣住她的双肩,猛烈地摇晃着她。
「我……」姬子夏仰头望着他冒火黑眸,眼前乍然一黑。
她,昏倒在皇甫昊天怀里。
皇甫昊天瞪着怀里毫无血色的她,蓦地爆出一声大吼:「该死的妳!」
皇甫昊天打横抱起她,便往隔壁药铺走去。
这女人究竟是要让他担心到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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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姬子夏再度睁开眼时,已是深夜。
屋内燃着灯烛,一室荧亮。
她虚弱地眨着眼,一时之间还没能完全想起发生了何事。
「醒了?」皇甫昊天长臂探向她的后背,直接揽起她的身子。「喝药。」他将一碗黑苦汤汁递到姬子夏唇间。
姬子夏皱着眉,喝光了苦药后,脑子也逐渐清楚了起来。
推开药碗,她神色大变地说道:「绯雪呢?」
「被她的男人带走了。」皇甫昊天板着一张脸,恼她眼睛一睁开,问的竟然是别人。
「你怎么可以让绯雪被带走!完颜朮要娶别人了,你不知……」
「妳还有心情关心她!」皇甫昊天忿然将药碗往地上一摔,着火脸庞直逼到她面前,疾言厉色道:「妳知道妳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吗?」
姬子夏从不曾见过皇甫昊天如此张狂的怒气,她蜷起身子,不解地望着他。
她的身子怎么了?
她会像娘一样,看似染上一点风寒小疾,身子却渐成虚弱,终至离世吗?姬子夏一念即此,脸色益发惨白如纸了。
她坐直身子,揪着被,抖着声问道:「我……我怎么了?」
「妳有身孕了。」皇甫昊天扣住她的下颚,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的眼。
「不!」姬子夏骤然往后一退,整个人重重撞上身后墙壁,痛得她悲鸣出声,出气比入气长。
「怀我的孩子让妳这么无法忍受吗?妳非得这样折磨妳和我吗?」皇甫昊气得连牙齿都在打颤,他明知不该动手,大掌却还是忍无可忍地箝入她的臂膀间。「妳给我听好了,我是不会让妳离开的,妳是我的人!」
「我怎么会有身孕,我明明吃了药……」她眼神茫然,喃喃自语着。
「那药被我换掉了。」
姬子夏瞪大眼,情绪失控地飞拳痛击上他的胸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现在该怎么办?
「我只是想要妳待在我身边!」皇甫昊天张狂的怒气吐到她脸上,两人脸孔几乎相贴。
「待在你身边,看着你妻妾成群,我办不到啊!」姬子夏的泪水夺眶而出时,她整个人也崩溃在他怀里了。
「我何时说过我要妻妾成群了?我皇甫昊天今生只娶一妻,那便是妳!难道我这些时日表现出的在乎,妳全都当成驴肝肺吗?可恶!」
皇甫昊天瞪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气得想掐断她颈子。
可她娉瘦身子如今弱不禁风地哭倒在他怀里,小手还紧揪着他的衣衫,他心都被哭软了,也只能借着大吼来泄愤。
「你确实是说过你在乎我,但我怎有法子相信你?你是如此习惯流连于花丛之间,每一捧花你都爱沾惹香气,我不想我的下半生全在提心吊胆下过日子啊。放我一条生路,别来扰我了……」水眸里有着留恋、痛心,却也有着无限乞求。
「我若是再对其他女子有非分之想,便让我遭天打雷劈!」皇甫昊天双眸似焰,狂乱地咆哮出声。
姬子夏一怔,胸口一窒,眼巴巴地望着他晶亮火眸。
「你不需要因为一时冲动,便发下如此毒誓。」她哑声说道,心湖被他的话激荡出一圈圈的漩涡。
「如果只是一时冲动,我为何要娶妳入门?既然我每朵花都想沾惹的话,又何必找个正妻来管束我?」他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的眼。
「因为我已有了身孕……」她颦起柳眉,努力想找出一个解释。
「如果我不想妳有孩子,我又何必存心将那瓶药散调包?」他咄咄逼人地再问。
「你只是想对付我。」她摀着胸口,心跳急得她连呼吸都喘了起来。
「妳当真是我那个向来聪明过人的姬管事吗?」皇甫昊天唇边勾起一笑,大掌抚住她的脸颊。
姬子夏瞅着他,他眸里的情真意切笔直地撞入她的心里。
她哑口无言,再也没法子挡住他的真心,只能泪眼胧朦地被他纳入了怀里。
她信了他,这辈子也认了他哪!
「你当真要娶我?」她哽咽地问道。
「再当真不过了!」皇甫昊天一念即此,不禁又火冒三丈了。「我原本打算回到京城之后,便要向妳义父提亲的,结果妳竟一声不响地便带着妹妹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