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的回应是哈哈大笑,换来苏黛的铁沙掌一枚。
「叮」一声自动门滑开,他们反射性喊道:「欢迎光临!」
客人上门了,苏黛可没有时间继续耍宝,工人老兄今早一百块所引来的话题就此终止。
非假日的早晨,上班、上课的客人陆续进门。
她整个早上都忙,上架、补货、整理、收银,乃至清洁被来往客人弄脏的地板,一直到中午轮到她休息吃中餐的时候,才有歇歇腿的机会。
一点多,中餐已经托同事买回来了,苏黛从背包里拿钱的同时,看见了那本躺在背包里头的笔记本。
把午餐钱付了,她拆开便当盒,一边摊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的主人……那位工人老兄看模样虽然老态,但是从声音和皮肤的状况上观察,恐怕也只有二十来岁。
昨晚他不晓得几点才回到家,居然大清早的就起来工作。
会不会太勤奋了一点?
她当然不至于因为他模样像工人,就认为他一定是个工人。
刚才找他零钱的时候,她想起之前送便当的那阵子见过他一面,那时,他是在办公室接电话。
外表像个工人;穿着像是在工地干活;先前在大楼办公室接电话;搭公车意味他目前并没有交通工具。
随意把钱塞在口袋里的豪迈粗鲁,加上成熟沉稳的性格……
以及,用英文书写的笔记本。
随手翻了一页,苏黛努力辨认纸页上漂亮又精湛的英文草写。
「That which……oppresses me,is it my soul trying to come out in
the open,or the soul of the world……knocking at my heart for its
entrance?」
这是啥?
念是会念,可是说到翻译就难了,这里头可还有好几个单字她不懂咧!
苏黛扒了两口饭到嘴里。
那样的人,特意写在笔记本上的会是什么句子呢?
翻到行事历的部分,一直到年底为止的每个日期都有留下字迹。
没想到倒是个很忙碌的人呢。
其中也错落几个中文字眼,都是简称,依序看下来是——风管、工地、面包店、国中、家扶、社会局、游总、文森、法庭、分局……
苏黛狐疑的挑起眉毛,真搞不懂是干什么事业的人。
前后翻找着个人资料的那一页,他老兄果然豪迈,姓名的地方大大方方的落款——伍岩,其它部分是一片空白。
伍岩。有够简洁!一样是单名,她的名字就没有这么干脆直接。
苏黛用十分钟时间把便当吃完,将笔记本再度收回背包里,然后站起来伸展一下筋骨。
手表显示现在时间是一点半,距离她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
继续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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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带着小又跟阿真吃午餐,两兄弟谈过之后,小又终于答应回家。
嘱咐阿真一些注意事项,留下几支能够随时求助的电话号码,伍岩送走了这对兄弟。
一天的工作行程这才真正开始。
由于昨天的笔记本弄丢了,他今天势必得回办公室将行程表重誊一份。
搭车前,先到书局买了新笔记本,他抵达办公室已经是两点钟的事情了。
门口几个同事看见他,此起彼落地开口:
「伍协理。」
「协理好。」
基金会的人与他没有什么接触机会,十几个人的小规模公司而已,同事对他说话的口气神情却相当拘谨客套。
他没打算让人不自在,道:「辛苦了。」
几个同事朝他露出职业笑容,很礼貌,可惜略显礼貌过头。伍岩朝他们点点头就迳自走开。
还是工地的人们相处起来轻松一点。
采开放式的办公室里,即使是他和文森的办公桌也没有特别隔间。
他只消一眼的工夫就能知道文森不在办公室里,本来想顺道问文森一些事情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晚上到学校都会见面。
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伍岩先开了电脑,发现有几个新档案传来。
档案的发件者是游总的藜照基金会。
有三个中辍的孩子经由基金会协助,转入了基金会所属的技术学院附设高商就读,基本资料也随附件传来。三个孩子很年轻,但也都满十八岁了,找工作比较方便,选择范围也广一些。
伍岩简单浏览过后整理出头绪,然后将新工作与原先的工作行程一并抄进新笔记本里面。
正好抄完,工读生端来了一杯热茶。
「协理,请喝茶。」
「谢谢。」他说。在工读生离开前询问道:「先前公司的车拿去修,现在回来了吗?」
「送修回来了,可是这两天车子让主任申请去办活动,目前只有公用的机车还在。」
伍岩颔首示意了解。
工读生离开之后,他请公司的行政助理将三个孩子的基本资料列印下来归档,连络通知并排定在三天后跟他们碰面。
别人或许不认为协理这样的职位还得要亲自与每一个孩子碰面聊天,然而他进行的一切协助,早在最初就是义工性质的工作。他和文森虽然有帐款汇入银行,但其实他们的薪水完全用在补助孩子们的生活上。
过去那种无酬的日子里,他甚至每天工作十四个钟头,一一面谈三十个以上的孩子;并且为了能跟传统艺术工作者取得联系,往往一天跑遍大半个台湾,不论白天、黑夜,他将心力全投入传代协力基金会之中。
与人们碰面是因为他需要更了解他们的性向、志趣,否则,他该怎么安排真正适合他们彼此的工作?
文森虽然老是叨念他太过忙碌,但是关于这一点也是没有异议的。
伍岩拨了几通电话出去,联络在基金会登记有缺少人手的几间公司或店家会员。
三点半,联络的工作告一段落。
他收拾着桌案上的资料文件,将新笔记本收到口袋里。
他申请借出公司的机车,拿了钥匙就离开办公室。
赶在晚上六点半上课之前,下午,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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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多打卡下班,回家后她小小睡了一下午觉。
五点她得去接羊咩下班,顺道就要到学校赶六点的第一堂课。
简单将行程想了一下。睡醒后,她将书包与笔记型电脑一并收拾好,去载羊咩之前,她得先将电脑拿去给朋友修理。
想起羊咩交代的那条头巾,她换上制服的同时,从衣柜里翻出头巾后顺手就绑上。
走到穿衣镜前看了一下。嗯,还可以,这条头巾跟制服搭起来也不赖。苏黛点点头,拎了钥匙出门。
九月天,太阳很晚才下山,五点还是赤艳艳的日头当空。
停红灯的时候,她因为看见人行道上某个熟悉的人影而挑起眉毛。
不会吧?
苏黛怀疑地看着他。
……距离不到十公尺,那高大的身形实在很难让人错认。
这么巧让她一天之内碰到他两次?
苏黛眯了眯眼,斜阳照在他身上,满身的大汗反射出几点烁光。
好像是什么店家正在整修,他像是工作一个段落后正在小歇喘口气,大口大口喝着矿泉水。
白色的汗衫已经被汗水濡湿,还沾上一块一块的泥上色脏污,而他显然因为经常在阳光下干活,导致皮肤看起来黝黑又粗糙,让人一眼就知道他生活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