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安全了吗?”
“安全了!安全了!”金日不耐烦地说,迳自找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下。
又过了好久之后才有人进来,翠袖,她是被硬推进来的牺牲品,见金日只是手支着下颚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并没有溅血杀人的迹象,其他人才敢陆陆续续的溜进来,有的沿着墙壁摸进来,有的从窗子爬进来,有的只敢站在厅口。
然后,翠袖又被好几只手一齐推了一下,推向金日。
“呃,夫君,我能不能请问一下……”
“你问。”
“你发疯了吗?”
静默片歇,金日失笑,因为翠袖一本正经的表情。
“谁说我发疯了?”
“额娘。”
横横的瞪去一眼,“她才疯了!”金日没好气地说,然后拍拍身边的椅子。
“来,坐下。”
翠袖听话落坐,再关心的仔细审视他。“夫君,究竟是谁惹你生气了?”
一提到这,满肚子火又冒上来了,“还有谁,”金日咬牙切齿地恨恨道。“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他如何惹你生气?”
“他竟敢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
才问两句,金日又不说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情绪才又平静下来。
“在我回府之前,”要讨论这件事,他不能发火。“皇上特意在养心殿召见我,劈头就说明年正月中,他要奉皇太后銮驾南巡,我已被排在随行名单之中……”
“南巡?那要很久吗?”
“起码要三、四个月。”
“那么久?”翠袖惊呼。
“不仅如此,七月的木兰秋弥我也得去,天知道何时才能回京,最后,皇上又说……”金日又咬了一下牙根。“今年是皇太后六旬圣寿,他希望能把太后最渴望的礼物呈献给太后……”
“是什么?”翠袖脱口问。
金日恼火地瞪她一眼,但还来不及回答,旁边就有人插嘴进来。
“就是让小日儿把琼玉那对姊妹娶进门嘛!”
“喔。”翠袖有点尴尬的缩了一下脖子。“那后来呢?”
“我说……”金日慢条斯理的说道。“倘若我不同意呢?”
“对,如果你不同意呢?”翠袖再次冲口而出问。
金日再瞪她一眼,翠袖又尴尬的缩回去。
“对……对不起。”
金日又静默片刻。
“皇上说……”
“说什么?”厅里所有人同声一致问,有那么几分紧张的味道。
“既然我已晋封为世子,那么……”金日的目光徐徐移向弘曧、弘昶。“弘曧和弘昶是不是应该搬出王府了?”
顿时,厅里沉寂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出声。
很好,乾隆已经挑明了讲,看是要顾兄弟还是顾老婆,随便他挑,总之,他只能二择一,别想大包大揽。
难不成非得低头不可了?
第九章
打从第一次听说琼玉姊妹想嫁进世子府开始,金日就一直在躲避她们,甚至还大老远躲到广州去。
而今,他却不得不主动来找她们,虽然一肚子怨念,可是……
思来想去,麻烦只能靠他自己解决,若是靠阿玛、额娘,最后只会演变成阿玛和皇上来个面对面、硬碰硬,届时事情非闹大下可,事情一闹大,结果想乐观也乐观不起来,八成会全家人一起倒楣,大家一起到东北去垦荒吧!
所以,他不得不来。
“大阿哥,好高兴,这是你头一次主动来找我们呢!”
金日回身,望着自咸若馆那方向跑来的琼玉姊妹俩,心中突然浮现一股极端的厌恶感。
先前他还不至于讨厌她们,但现在,他开始讨厌了。
琼玉姊妹俩双双站定在他面前,虽然喘得很,但仍流露出十分开心的神色,姊妹俩都笑容满面,一个娇羞、一个大方,凭良心说,春兰秋菊各有姿色,两人都相当娇美动人,但,他讨厌!
“我只是来问你们一件事。”
姊妹俩相觑一眼,喜色立现,显然两人都想到同一个方向去了。
“请问,大阿哥。”
“我想请问你们……”金日的表情十分平静。“为何要如此逼迫我?”
琼玉姊妹俩的笑容僵住了,然后,逐渐流失。
“我不明白,大阿哥,你为什么这么说?”琼玉困惑地问。
“我解释过,当年说要娶你们,那是在玩游戏,为何你们还是非嫁我不可?”
“但救了我们的确实是你呀!”
“因为我救了你们,所以你们要如此逼迫我?”金日苦笑。“你们是希望我后悔救了你们吗?”
琼玉一时哑口,回不出话来。
“我们并不想逼你呀,大阿哥,可是……”琼古怯怯道。“我们的年岁都不小了,不能再等了。”
金日闭了闭眼。“换句话说,你们非嫁我不可?”
琼古瑟缩一下。“从那年开始,我们就认定非你不嫁了,这么多年下来,你又要我们如何收回这份感情?”
“即使嫁给我要守一辈子活寡也心甘情愿?”
“我想,时间久了,大阿哥你一定会慢慢了解我们并非如你想像中那样不堪,”琼古真诚的低诉。“我们愿意等。”
金日深深吸了口气,“既是如此,那你们就等吧!”语毕,愤然转身离去。
琼古姊妹俩默然无言。
她们错了吗?
默默地,金日回到世子府,这时候翠袖在陪孩子睡午觉,不会找他,于是他再默默地走到府侧的花园,默默站定在一株干粗枝密的柏树前,默默摆好姿势,默默运功,屏息,霍然劈出一掌,那株无辜的大树轰然一声断成两截。
又呆立了好一会儿,他才扯出一弯无奈的苦笑。
“我在干什么呀?”
他对自己摇摇头,转身欲待离开,身子却又猝然定住,错愕的瞪住一侧的莲花亭,有个人津津有味的趴在栏杆上看戏。
“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笑嘻嘻的走出莲花亭,行向他。“金公子,从小老儿到达世子府那日起,小老儿就天天等在这里了呀!”
“你天天等在这里干什么?”金日没好气的嘟喽。“就为等看戏?”
那人哈哈笑。“没错,小老儿真是在等看戏呢!”
一听,心情原就不爽的金日,顿时决定要把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火全冒出来让对方尝尝,让对方也口叫味一下无辜受害的滋味。
然而,就在他举掌准备劈出去的那一瞬间,却突然顿住了。
那人竟仍笑咪咪的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
他不怕死吗?还是他练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护体神功,譬如金钟罩、童子功什么的?
慢吞吞的,他收回掌势,注视对方片刻。
“胡大夫,请问你究竟在这里等什么?”
胡大夫也慢吞吞的指了指那株英年早逝的柏树。“等那株树被你劈断。”
金日那双秀气的眉徐徐挑高。“你怎会知道我要劈断那棵树?”
胡大夫又微笑起来。“算命先生告诉我,要我到达这里之后,找着府里最高大的那株柏树,等它被劈断的那天,就问金公子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他要我教你一条路。”
“什么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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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金日推门进寝室,回身关好门,再默默地进内室,默默的拉了一条凳子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的妻儿。
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的确是唯一的路,但她愿意陪他走那条路吗?
不一会儿,在她还不该醒来的时候,翠袖猝然惊醒过来,疑惑地看看身边的孩子,再回头张望,旋即坐起身,轻手轻脚的摸下床,搭上袍子,再牵起金日的手到外室去,倒了一杯温茶给他,然后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