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有一股气在胸口滚动,慢慢的在爆发边缘,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隐没在黑暗中的俊脸上看不出翻腾的思绪,只有十只泛白的指节才说明出他心中有多在意。
「吼」地一声,进口高级房车像风驰电掣地急速往前冲,瞬间消失在闪烁七彩霓虹的招牌下。
半分钟后,车子蓦地停在一公里外的街道旁,尖锐的煞车声惊醒了好梦酣眠的野猫,牠吓得飞跳起来;还来不及回魂,那辆扰人清梦的车子又急速倒转,呼嚣离去,高分贝的轮胎擦地声再度吓飞寒毛倒竖的小猫咪。
然后,祁暐一身冷傲地走进这家刚好是他朋友亚伦开的Pub。
他在店内快速地巡视一遍,并未发现他锁定中的人。
剑眉微拢,他再一次凝视……很快地,他便发现到她的踪影,她从他一进门就忽视的员工休息室走出来。
她轻轻的以纤指梳过长发,动作随意却不失优雅,直接走到吧枱前停住,和酒保讲话。
然后,她笑了,对着长满胡子满脸酷样的酒保,笑得一脸灿烂;再然后,从来不笑的酒保也笑了,至少祁暐来过几回,从没见那大胡子的嘴有咧开过;他这才明白大胡子为什么从没说过话,还每每装作酷劲十足、不爱理人的跩样,原来他不是装模作样想吊女人胃口、方便把马子,也不是为了拒绝对他趋之若鹜的狂蜂浪蝶,而是他露出牙齿的模样不仅稚气还滑稽得很!
若不是时间场合不对,而且另有要分心的事,祁暐不会放弃上前去调侃他的机会。
她竟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祁暐看到叶诗诗从酒保的手中接过一、二……四杯酒,置于托盘中,轻快地向靠内侧一张四人座的桌位走去,再一一询问,把酒送到每位客人的面前,闲聊两句又快速走回吧枱,再端起另一组人的调酒,向下一桌的客人走去。
这回她在有限的走道中,被正好起身的客人小撞一下,她的手轻轻晃动,连带着托盘上的酒也摇晃不定,不过她很快稳住,杯里的酒液静止,看起来和原来的量差不多;客人急忙道歉,她立即回以不在意的笑,颔首示意后又继续往前走……
其应对和熟练度,彷佛她已经做了很久,很习惯这个工作。
她是这里的服务人员,不是来此寻欢作乐,买醉找刺激的客人!这个体认并没有教祁暐比较好过,他甚至觉得刚才心被撞击处,正开始隐隐作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造成今日的她?
难道还有比眼前更不堪的隐情在酝酿?他前几次来,为什么都错过她?是他来的时间不对、没注意?还是她刚好都请假?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他一向是个实事求是,从不肯半途而废的人。他想找出答案,所以他坐到离她最远的角落,静静的观察她,就像是杀戮场上,专注伺机而动的老虎,亲自在盯视牠掌控中的猎物一般。
祁暐环视Pub内三十来张大大小小的桌位,几乎客满。男性客人约比女性多一些,尤其是叶诗诗服务的责任区,清一色都是男性。
此刻的她身穿与之前在餐厅工作迥然不同的服装,她的上身是件青春粉红的衬衫,衣襬在腰间打了个俐落的结,下搭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只要她的上臂稍微抬举,就不可避免的裸露出一截嫩白的肚腹,也会把臀部俏挺的完美曲线更为强调出来。
虽然她的衣着朴素简单,和店内其他的服务人员并无不同,而且在满场女客中,不是穿着小可爱、超短裙的性感辣妹,就是装扮得争奇斗艳的前卫美女的环伺下,应该很容易被淹没,可她不但毫不逊色,还硬是比其他人还耀眼。
她对每位客人颔首打招呼,脸上释放的虽不是开怀大笑,却是友善客气的盈盈笑靥。
遇上熟客,她还会驻足聊上几句,许多客人也不吝回馈她超大弧度的朗笑,和更实质的点用更多的调酒,增加她的业绩;更有为数不少的男客毫不掩饰仰慕的眼神,热切的追逐她的一颦一笑。
祁暐相信有人是为店内的气氛、调酒,甚至是为包厢的豪华座椅前来光顾;但他更相信不少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专程慕名而来。
「她是个好服务员!」冷不防地,祁暐的身边扬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相信!」祁暐的声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真难得,你对她有兴趣?」Pub的老板亚伦顺着祁暐的目光看去,一脸揶揄貌。
亚伦和祁暐是十几年前在美国读书的旧识,他乐爱艺术及自由,读完书后,也不急着回家,反而在多个国家游荡多年,三个月前才从国外回来,所以他听闻过祁暐结婚又离婚的消息,却压根不知道他娶的人是谁,又长成啥模样。
说起他所认识的祁暐,他只知道祁暐家很有钱,是大财团的继承人,所以天生有王者的气势。
祁暐的气质很冷,不常笑,话也很少。冷漠的眼睛总是让人看不透情绪。
两人之所以会成为莫逆之交……莫逆之交是他的用语,他认定热情严重缺乏的祁暐是说不出如此感性的话。
言归正传,他们会成为好友,大概就是因为他和祁暐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他热情大方,广结善缘,喜欢交朋友,尤其是看到祁暐不屑交际,对所有人都视若无睹的死样子,他就忍不住想撩拨祁暐,找祁暐说话,把和祁暐做朋友当成是最大的挑战。
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成功了!是顺利和祁暐变成了好友,但也没多听他老兄吭一声,或多说一句。
有事情关心祁暐,他嘴巴如蚌壳一样,八百年问不出一颗老鼠屎;最后就算他大爷大开金口回答了,那也只限于他想让你知道的事,对于他不想让人知道的,或是他不想说的,大概到了他翘辫子的那一天,他都会把它们带进棺材吧!
久而久之,他自认对祁暐有一定的了解后,明白祁暐的个性就是如此难以捉摸,也就认了!
自问自答也没啥不好,就是寂寞了点!
亚伦想得没错,祁暐听了他的问话,仍不置可否,完全不应声。
「今天怎么不去吧枱坐,难道也是为了她?」亚伦也不在意,继续饶有兴味的探究。
他顶下这间Pub经营,偶尔会客串当酒保,祁暐三次来找他,都会坐在吧枱前和他闲聊。
祁暐仍不语,也未多做解释。
没错,今晚他是为前方那抹清丽的身影而来,但不是亚伦老兄所想的是一见钟情的心动,或是上演风花雪月的浪漫情节;事实上,他比较像是个抓奸的丈夫,暗中在监视枕边人一举一动。
亚伦静静打量默不作声的祁暐,发现他的眼光仍执着在某人身上。「你知道吗?她称得上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服务员,可惜她已经名花有主……」
「她有男人?」祁暐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什么男人?人家是宣称有要好的男友!」亚伦偷觑了祁暐一眼,他这词用得挺怪异,却又让他说不上来哪儿奇怪。
什么男人、男友都一样!一样不该存在的名词,祁暐断然否决。
「你想不想认识她?我可以提供资料?」他顶下这家营运中的店,也连带接收前雇主的雇员,叶诗诗虽是旧员工,但也并非查不到个人资料。
所以他祁老大想得知佳人的芳名、年龄等讯息,小弟当然义不容辞为他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