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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就在这时,我突然握住一扇门的把手,所有焦虑想法一下子被丢到了一边——就是这里!

  手中的把手光滑极了,这是一个常常被人抚摩着的把手!就是这里,我有预感!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这扇门的背后就是我急于知道的答案吗?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我默念着上帝的名字,用力一扭——

  没有上锁!

  耶稣啊!圣玛利亚啊!我几乎高兴得要叫起来了!

  我像幽灵一样举着蜡烛走进房间,但下一刻就僵在了原地。

  我走错房间了吗?

  这个地方是那么地眼熟,这种花色的墙纸,这种颜色的床幔,还有床边对着的沙发,精致的家具,美伦美奂的摆设,那面墙上的壁炉,壁炉上的大镜子,大镜子面前的银质烛台,还有……还有那个非常精巧的天使像……

  这里与我的房间一模一样,而且干干净净,仿佛一直有人住。我不可置信地在房间里游荡,伸手抚摩那些熟悉又全然陌生的东西。

  床上的被褥正是我刚来的第一天晚上睡着时的厚度,是那种让我憋闷得快要死掉的厚度,是那种过分柔软的厚度!

  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外套,那种高级的面料、精致的做工和一颗颗刻着威登斯凯尔族徽的铜纽扣我也见过,其中一套黑色的西装,我发誓我曾经穿过,并且为此承受了多少异样的目光。

  ……

  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明白了,我是一个影子,是这个房间主人的影子。他们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仿制品摆在另一个房间里欣赏着!

  为什么?

  我感到一阵愤怒!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这个房间的主人究竟是谁?

  难道是那个“子爵”吗?那个被伯爵夺走了继承权的孩子!那为什么伯爵不干脆让他彻底从阿托斯消失,抹去他的一切痕迹,何苦大费周章地用我做影子!

  一个大大的问号又烙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知道另一半答案必须从伯爵和贝克特先生身上寻找了。

  “艾贝尔,你昨晚没睡好吧?”

  贝克特先生看着我悄悄打了第三个呵欠后,笑着问我。

  我勉强撑起一张笑脸:“……我……可能有点儿不舒服,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他摆摆手,“如果病了就去休息吧,今天工作也不多,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不、不,还没您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可不好意思让他做两份儿工作,更不想遗漏任何找到线索的机会。

  “嗯……贝克特先生。”我装作无意似的闲聊,“伯爵大人今天的心情不错啊,今天早上他连和我打招呼时都带着笑呢。”

  “哦,是啊。”贝克特先生把几份文件捆成一束,“操心了已久的事情解决了嘛,他当然轻松了许多。”

  “埃涅克先生的债务……追回来了?”

  “多亏了检察官先生能干啊!”

  他的嘴巴真是严呐。

  我正计划着下一句话怎么说,一阵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我和贝克特先生立刻起身去对面的书房。

  伯爵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飞快地写好一封信,拿起吸墨纸压干,交给了贝克特先生。

  “给费麦司的信,今天就发出去;告诉他我随时可以去签字,文件的副本我这里有,他不用给我寄来了。”他看了一眼面前打开的怀表,“对了,艾贝尔,给检察官先生发份电报表示感谢吧,他可帮了我大忙啊!”

  “好的。”我发现他的脸上竟隐隐带着笑容,一点也不象平时那样冷冰冰的。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这样开心,相信绝对不光是因为解决了埃涅克先生的问题。

  我在退出书房时,偷偷看了一眼废纸篓里那张刚被丢进去的吸墨纸。

  我第二次做了小偷,偷的是书房里的垃圾。

  上午,贝克特和我很快结束了那些少量的工作。今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伯爵约着他的秘书先生去打网球,还邀请我当观众。

  在庄园里的大草坪上,两个人都是一身轻便的白衣,伯爵整齐地束起了一头黑色的长发,矫健而优美的姿势简直像一件活动的艺术品;而贝克特先生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让我想起了阿波罗。他们,和夜晚那黑暗的一切是多么不相配啊。

  我真的无法将他们和阴谋与污秽连接起来,于是冲他们做了个不舒服的表情,指指我的房间,起身离开了。

  我绕过大厅,却没有上楼,直接去了书房。仆人们都不在,大多数人在休息,还有的在准备晚餐。

  我很高兴庄园中的打扫时间定在早上,废纸篓里的东西还没有被倒掉。我从那一堆垃圾中找到了伯爵扔掉的吸墨纸,把它揣在怀里,悄悄回了房间。

  这就是今天他今天要贝克特寄给那个律师的信吧?吸墨纸上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只能猜出一个大概。我费力地辨认着那些浸润得很模糊的字母,花了好大工夫才弄清了信的意思。

  伯爵嘱咐他的这位私人律师尽快把财产转让手续全部办完,然后……赠给一个叫亚桑·加达的人。而这笔财产的数目在我看来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因为其中还包括他侵吞的希腊那边所有合伙人的公司以及……阿托斯!

  他竟要把自己的全部家产送人!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透露了放弃爵位的想法;他向律师咨询怎样通过法律手段实现爵位的非自然过渡!

  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一个残酷的掠夺者吗?他不是用尽了手段夺取别人的公司?他不是习惯用自己的权力和爵位来强迫别人吗?他的冷酷无情和专横无礼我都看见了,甚至还有切身体会!

  为什么他会突然放弃自己到手的一切呢?

  不、甚至不是突然放弃的。因为从信中的语气可以看出,他很早就在拜托律师替他办这事了!他是一边抢着别人的东西,一边把赃物和自己的财产一起送出去!而且,他是那么高兴地送出去!他到底在想什么?

  贝克特先生呢?他知道吗?以他们的关系来说,他一定知道他的想法,为什么没阻止呢?

  还有……那个亚桑·加达又是谁?难道……

  我突然想起楼上的那间屋子,那些精心保存着原样的衣服和摆设。

  我走到窗户旁边,看着草坪上那两个白色的人影,决定再去一次三楼。这回我一定要找到答案。

  七 双面人

  在阿托斯的日子依旧很平静地过下去了,遗憾的是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去一趟“禁区”,不过我变得乖巧而懂事,再也不多嘴了,只是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干,我想伯爵大人和贝克特先生对此一定非常满意。

  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那一次我偷偷溜上三楼的事,否则我早就被“教训”了!这样当然最好,我尽量保持自己沉稳、乖巧的样子,然后和他们拉出一种适当的距离,减少工作以外的碰面机会。为此我谢绝了他们某些邀请,空闲时间也绝对不呆在主楼里。与此同时我却对另一些事情多了一点关心:比如仆人们的谈话,书房里的旧报纸之类的……

  爱丽告诉我,如果觉得屋子里闷,可以到花园的尽头去走走,因为从那里可以看到海。这倒给我提供了一个独自思考的好地方。

  雨季来临前的天空中堆满了厚厚的乌云,阴沉沉地显现出一种死灰色,连大海也成了墨蓝的,风变得冰凉刺骨,呼啸着推动那层云往岸边赶;海浪在我脚下翻滚,恶狠狠地扑向峭壁,在岩石上撞得粉碎,卷起一簇簇雪白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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