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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页

 

  “我可没想过‘治’你,真话。阿灵,千万别这么想,”天白连忙分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表妹,你说说,宝贝你都来不及。”

  “宝贝我?”她不以为然。“你专在别人面前损我,尤其是当着翡翠。”

  “昨夜真不是有心的,而且也没说什么。”

  “翡翠——是我同班同学,”她似乎想表达什么,又像极难启齿似的。“以前我跟她并不太好,因为你追她,我们才多了来往。在她面前——你一定要特别尊重我。”

  “完全不明白。”他叫。“在谁面前我都尊重你的。”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她的神情在此时看来竟真——难测高深了。

  “不同的。”她再说:”如果你不当她是小孩子,那么,也不能再当我是小孩子。”

  他呆怔往了,这是什么意思?他当她是小孩子吗?

  “我只说你——孩子气重。”他说。

  “也不能说,”她脸上有奇异的红晕,很难懂。“我不想翡翠误解我。”

  “好吧!无论如何——答应你就是。”他也不想深究。灵之是表妹,又不是宿玉。

  回到办公室,客人还没有到。

  “天白,翡翠——真那么吸引你?”灵之问。

  他呆在那儿。灵之从昨天到今天一再地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怀疑什么中?”他忍不住反问。

  “不怀疑,只是奇怪,”她坐在他对面。“你对感情要求高,但是——翡翠能达到你的要求?”

  天白变脸了,但不出声。

  “你完全知道她和英之浩的事,对不对?”她问。

  “他们——只不过是青梅竹马。”他勉强说。

  “是她的初恋。”

  “是。但那时她小,或者她不懂感情。”他说。

  “你在骗自己,”她望着他。“就算翡翠接受了你,也无法给你完整的感情。”

  “不要这么说——”他叫起来。

  “这是事实,”灵之此刻又仿佛变得十分懂事。“我不想你以后后悔、痛苦。”

  “不会——不,不要提了,”他额头上冒起青筋。“我——不介意她的往事。”

  “这样——就好。”她吸一口气站起来。

  “阿灵,翡翠——跟你提过我吗?”他问。

  “没有。我和她不谈这些,我们只谈时装、珠宝、流行的一切。”她笑。

  “一次也没有?”他不信。

  “为什么要提?难道她还不清楚你?”她笑得古怪。“你们不是‘洛阳女儿对门居’吗?”

  “我的意思是——”

  “你该知道翡翠并不是笨人,她知道我是你秘书又是表妹。告诉我不等于告诉你吗?”

  天白叹一口气,坐下来。

  灵之微笑着走出去又突然走回来。

  “天白,其实以你的条件,可以去追一个香港小姐。”

  “什么话?”他被逗得笑起来。“真无聊。”

  “或是有人说:目前最流行的事是追有沧桑味的女人。”

  “沧桑?翡翠是吗?”他叫。

  “你不觉得她的确给人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我不……觉得英之浩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说。

  “那是你不了解英之浩,”她说:“当年的他——怎么说呢?真的,曾令翡翠燃烧。”

  “太文艺了吧! 燃烧。”他大笑。

  “我不会解释,但我知道,因为我看见那时的他们,”灵之脸上出现一抹阳光。”他们是那样——那样——”

  “想不出形容词就别说了。”他可是妒忌?

  “不说就不说。”她转身走出去。“除非你能再令翡翠燃烧,否则——你不会成功。”

  燃烧,还是这两个字,但——是怎样的一种情形?该怎么做?

  他困惑了。

  宿玉和可宜已去了美国三天。昨天可宜有长途电话回来,告诉哲人她们已在纽约安顿好。英之浩的姐姐之曼在机场接她们,并为她们订好酒店,途中一切顺利。

  哲人嘴里虽没说什么,心却好像已到了纽约,和可宜会合一起了。

  工作仍是如常,开会、开会、开会,像轰炸机一连串投下来的炸弹。他原是习惯了的,今天——竟然被炸得头昏眼花。下班之后他立刻回家。

  太太阿美在陪孩子做功课,工人做晚餐的香味从厨房中溢出来,很诱人。

  “吃什么?这么香。”他进门就问。

  “孩子们想吃罗宋汤。”阿美微笑。她是标准的贤妻良母。

  “今天这么早?”

  “开了太多会,头痛。”

  “先去躺一会儿,晚饭时我叫你。”她体贴地说。

  “我看报纸。”哲人走进书房。

  在电视台一做十几年,忙碌中他根本没想过可以小睡片刻之类的事,他不习惯。他宁愿工作到筋疲力尽之后才好好地休息一次。

  书房是属于他的世界,平日连阿美都极少进来,除非要打扫时。阿美自己打扫书房,她担心工人不小心弄乱了哲人的东西。这方面她非常小心周到。

  哲人坐下来,看见书台上全家福的照片。他、阿美和两个孩子。那是去年照的,照得很不错,每个人都在笑,笑得自然又愉快。他一直也这么认为,但是——今夜着来就若有所憾。

  可宜不在。

  可宜不在此地,可宜也不在照片上,她不会出现在他的全家福照片上。但——她是他生命中极重要的一个人,重要得甚至超过他自己——他极矛盾,可宜的事不可能就这么拖一辈子,他知道。

  他绝对不愿失去可宜,他爱她,爱她那种全心全意、不顾一切的奉献。一个才从学校出来就跟着他的女孩子,除了爱,他还有道义、责任,还有——需要。可宜现在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不能失去她。

  他长长地透一口气,靠在安乐椅上。

  如果阿美不是那么好、那么贤淑、那么柔顺,如果他自己能坏一点、能不顾一切一点,那——事情倒也好办,他可以和可宜一走了之。只是——这么多年了,他做不到,他不能伤害阿美这样的善良人。

  他把全家福照片反过去,不想再面对她。因为他知道——非常内疚地知道,他已完全不爱她。

  爱情是残酷的,不爱就是不爱,没有道理可讲,也设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想起可宜,心中流过一抹柔情。

  可宜远在美国,他竟真觉空虚,他不以为会这样,空虚?他有那么多工作,周围有那么多人,怎可能空虚?事实上就是如此,他觉得处身四面无边之处,空茫茫的,什么都抓不到,完全不能踏实。

  可宜。

  实在——他该陪可宜一起去的。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谁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形,他也不介意别人说什么。为什么不去呢?

  难道——他顾忌阿美的感受?

  阿美的感受——这些年来他真是不敢问、不敢提,他怕自己不敢面对。阿美是那么善良的人,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

  可宜在美国做什么呢?陪宿玉去英之浩的坟前?或探朋友?逛街?他在这么远的东方,完全感觉不到,一点联系都没有。真的痛苦。

  摊开报纸,怎么看得下去呢?那些新闻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挂着可宜、念着可宜。

  忍无可忍地拿起电话,拔了美国的酒店号码,他甚至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差别。

  是找到了可宜,他听见她睡眼惺松兼意外的声音。

  “哲人?!发生了什么事?”她显得惊慌。

  他十分内疚,现在美国正是清晨6点。

  “没有事,没有,”他放柔了声音。“我忘了时差,我只想——听听你的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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