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阿灵了。”
“很好啊?我知道她是在等你去求和的。”
“我觉得自己很蠢、很卑鄙,想一脚踏两条船。”他摇头。
“几乎掉下去,好在——你救了我。”
“没有这样严重的事。”她微笑。“灵之很爱你,她在你身边太久、太习惯,你没发觉而已。”
“其实我——”他没有讲下去。这个时候不能再说这些话了,他已求得灵之回心转意,而他也必须从此专心一志。“我和阿灵都感谢你。”
“你看着我长大,根本是我大哥哥,为什么还那么客气?”她第一次对他笑得那么好、那么真诚、那么亲切。
他看得发呆,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以前从来得不到,今夜这么容易就拥有——以前是不是真的错了?他不该苦追、苦缠宿玉,他们命中注定是另一种感情,他走错了路——好在今天回头了。
“我还是由衷的感谢你。”心中充满了复杂、矛盾的千言万语,却只能说这句话。
既不能得,常存心底就是。灵之不会干涉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是?至少他对这点有把握。
“你们都开心就好了。”她说。
“你不开心吗?”他凝望着她。
“当然——我开心。”她避开他的视线。
“本来阿灵说约你们一起晚餐,我没答应。我想——我该给她一点信心才对。”
她但笑不语。这男人糊涂了那么久,终于在今天清醒过来。以后他绝对不会再做错事了。
“我告辞了。”他站起来走两步又回头,眸子里的光芒一下子又变得难懂和复杂。“翡翠——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好意外。
他想一想,终于低声说:
“他在下面。我来时看见的。”
“他?!谁?!”大吃一惊。
“仇战。”他开门出去。
仇战?!她呆在那儿。
她不以为他会来,他们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是因为她一连拒绝了他好多次的邀约吗?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很乱,很矛盾。她知道仇战不是之浩,有时会不自禁地把他当成之浩。她爱的是之浩,对不对?不会是仇战,一定不会是——然而仇战在楼下,她心乱如麻。
他站在那儿清楚表示了他的感情,他是直率的、坦白的。但是她——她怎能接受?她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她心里这么狂喊着。
心里虽矛盾,她还是下楼。
仇战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墙边,很落寞的样子。猛一看,真以为是之浩——他不是之浩。
“为什么站在这儿?”她走到他面前。
一见到他心就平静了,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他站直了。“很久没见到你。”
声言有点沙哑,就像他唱歌。
“你可以上我家去坐。”
“可以吗?”他有点自嘲。“我不知道。你没有邀请。”
“这么熟悉的朋友还要邀请?”她努力轻松。
“我是谁?”他突然问。
“仇战。你还能是谁呢?”
“我以为自己是英之浩的影子。”
宿玉皱眉。她当他是之浩的影子?没有,他是仇战,她分得很清楚。她爱之浩,不爱仇战。
“我很公平的。你是仇战。”她肯定地说。
“这样我会开心些。”他轻轻地笑,看不见脸上表情。
“现在想上去坐坐吗?”
“不。太晚了,会打扰。”
“是天白告诉我你在楼下,你这么等着,方一我不知道、不下来呢?”她问。
“我并没有打算一定要见到你,”他摇头。“站在这儿我觉得心里舒服些,再站一会儿我就走。”
她心中叹息。
之浩若有仇战对她一半的好就不会有那件惨事发生。之浩是浪子,他爱她,但不可能永远对着她。
“我们出去散散步。”她主动说。
“方便吗?”
“常常问这些见外的话。”她轻笑。“我不觉得你当我是很熟的朋友。”
“的确心理上感觉不到。”他很老实。“隔膜来自你,你仿佛拒我于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是不是越南?”她还是笑。她自然地把题目带到很远的地方。
“谁知道。”他说。声言沉重起来。“在西贡时的苦难岁月里,只知道怎样才能安全、怎样才能温饱,脑子里只有这两件事。我从来没有把女人当异性,我们同是逃生的一批动物。直到遇见你——我才正视女人。”
“以前从没交过女朋友?”
“想都没想过。我不是苟且随便的人,我无法令自己在逃亡中还找个伴,这根本不是爱情。对爱情——我有原则而且执著。”
“这种人已不适宜于活在世界上。”她也叹息。“执著于感情的人被人看成傻子,而今世界全是俊男靓女的天下。”
“俊男靓女。”他冷笑。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走了很长的一段之后,他们同时停下来,同时向后转。
“太远了,该送你回去。”他说。
“太远了,你该回去休息。”她说。
☆☆☆
两人同声笑起来,至少,他们互相关心对方。
“今夜——我主场,”他闷闷地说:“没有唱歌心情。”
“你有合约,人家会不会告你?”
“顶多补唱一天,没什么大不了。”他说。
“没有理由令你如此心灰意冷。”
“有没有理由我自己知道,”他说:“当然,也由我自己负责,与他人无关。”
“个性强。”
“我习惯了这样。”他摇摇头。“天地之间只有我,我再没有任何亲人,我承担自己的一切。”
很大丈夫的话,令她颇感动。之浩是这样该多好?
“你有我们一班朋友。”她自动伸手进他臂弯。
他很意外,立刻被喜悦填满了。
“十分感谢你的鼓励,”他用他的大手包住了她的手。“这对我有巨大的支持力量。”
“你的思想比年龄成熟太多、太多。”她极力表现得自然大方,但心跳加剧是控制不住的。
“我根本已经历过普通人的一生,生老病死,什么没见过?”他有点激动。“我的心境有50岁。”
“不熟悉你的人听你这么说是会笑的。”
“你认为很熟悉我?”
她但笑不语。
“宿玉,即使你拒绝我的感情,也请你勿拒绝我的约会,”他诚挚地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听你说话,我就觉得自己有了依靠,不再孤单无助。”
她又皱眉。心中还是很感动。
为什么一再拒绝他的约会呢?这太小家子气,是不是?她怕自己有一天真会爱上他?老天——不,不,不,不可能。她只爱之浩。立刻她否定了一切。
她只爱之浩,只能爱之浩。
死——对她来说是永恒。
“你每天约我,我不是每天都有空。”她声言有丝不平静,甚至有些颤抖。
“只要有空,你就出来。”他握紧了她的手,眼中充满了赤诚。
“好——我答应你。”她真的咬了咬牙。“也不必只有我们俩,天白和灵之,可宜和哲人,大家一齐热闹些。”
“人多我感觉不到你在我旁边。”他直率地说。
“他们也都是好朋友。”
“可宜和哲人曾经有不妥,我遇到可宜在酒廊半醉。”
“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们互相爱得很深、很实在,他们不可能不妥。”
“可宜心中有事,她只是不讲出来。”他很了解似的。
她呆在那儿半晌。
“我去问问她。”她还是不能置信。“哲人是绝对靠得住的人,他决不会令可宜觉得委屈。”
“或者不因为哲人呢?”
宿玉想一想,似乎明白了,忍不往一阵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