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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这仇战像极之浩,是不是?”宿玉故意说。

  “怎么会?根本是两个人,而且照片也看不清楚。”脸色大变的是母亲。

  宿玉放下报纸笑起来。

  “昨夜我们一起跳舞。”她说。

  “你和仇战?!一个歌星?!”简直大吃一惊,不能置信。

  “别惊奇。仇战是哲人、可宜一手发掘、我们一起在酒廊里遇见的。原因是他像之浩。”宿玉说。

  “阿玉,不要再提那个人、那件事,”母亲严肃地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别再为难自己。”

  “你太敏感。仇战只不过外表像之浩而已,”宿玉又笑。“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

  “哲人也是,怎么那么糊涂——”

  “怎么怪起哲人来了?”宿玉大笑起来。“别害怕,仇战跟我不会因他像之浩而有关,昨夜跳舞是因缘际会,他清哲人、可宜是为了谢恩,我是陪客。”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母亲摇头。“我自然明白你不会喜欢一个歌星,我只恨他太像——那个人。”

  “公平一点,妈妈。”宿玉忍不住笑。“他像之浩不是他的罪,对不对?”

  “要不要我陪你去教堂?”母亲改话题。

  “去教堂是惟一不要人陪的地方,”宿玉站起来。“先吃早餐。”

  她走进饭厅,手上还抓着那张有仇战的照片的报纸。对仇战,她还是下意识地紧张。

  离家去教堂时,她碰到在楼下洗车的天白。

  “自己洗车?”她很意外。“一直都有人替你做的。”

  “有时自己劳动一下是一种享受,”天白笑。这漂亮的男人得不到她的心、她的感情真是奇怪,他比许多人都好、都强、都专一。“你出去?”

  “去教堂。”

  “我就洗好了,要不要我送你?”他诚心地问。

  “绝对谢谢你的心意,只不过我和你有同一目的,想劳动一下,”她看看表。“这么早出门就是想走走。”

  “对,散步是好事。”他说:“昨夜你回来得很晚?”

  “是。和可宜他们一起。”她不想把仇战的事讲出来。“你怎么知道?”

  “那时我还在听音乐。”

  “阿灵好吗?”她问。她和他并设有太多话题。

  “下午她会来,如果有兴趣,过来我家聊天。”他说。

  “一言为定。”她挥挥手,走出去。

  她感觉到天白的视线一直跟在她背后,她却决不回头望。有时她也自觉对他冷酷得过分。

  走了一大段路,到达教堂时身上微有汗意,那种感觉很舒畅。他在教堂一角静静坐下来。

  她喜欢这间教堂的气氛,虽然远一点她也愿来。教堂就该有教堂的样子,她不能忍受在一幢大厦的某一层里做礼拜、听道理,她觉得会全身不自在。当然,侍奉神不该挑剔地方,她却有这小小固执。

  实在来得太早,只有少少的几个人疏落地坐着,一个女孩子在弹电风琴,圣诗的音乐一阵阵飘来,非常悦耳。她翻开《圣经》,随便看了一小段。

  有人在她前一排坐下,是个健壮的男人,微有一阵熟悉的味道。她意外地抬起头,是不是那——熟悉的背影?仇战也来做礼拜?

  看真了,是他。她认得他那修剪得很好的头发。

  莫名其妙地就紧张起来,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教堂遇见他,莫非——真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天机?

  她用手指轻轻点一点他的背脊。

  他转头,仍然戴着墨黑的眼镜,意外的是,她却能看见他眼中惊喜的光芒一闪。

  “你?!”他的笑容溜了出采。“怎么会?”

  “我也在想这句话,怎么可能?”她淡淡地说。

  他立刻从前一排换到她的身边。

  “我看到你背影,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他的声音透着丝兴奋。“基督徒?”

  “我是那种有需要时才亲近上帝的教徒,并不虔诚。”

  “我是个心中充满感恩的教徒,”他却这么说:“我没死,能有今天,除了对上帝感恩外还能做什么?”

  “你比我好多了。”

  “教徒不用比好与坏,只要信仰在我们心中就行。”

  “从小就是基督徒?”

  “小时候受洗只为教堂可派些吃的、用的美援,如果牧师喜欢还可以帮助出国,”他坦率地说。“现在来教堂是真诚的感恩,好多次险死还生全凭信念。”

  她微笑着听他讲话,心中十分愉快,昨夜的乱梦连串已从地底遁去。

  “有机会你可以做见证。”

  “做过多次。”他说:“那时还没有名气,可以做。现在若再上台做见证,我怕人说哗众取宠。”

  “别理会人说什么,眼睛看上帝。”她说。

  “我心中这么想,真话,可惜做不到。”

  渐渐的,人多起来,唱诗班也到了。于是礼拜开始,他们的谈话也停止。

  世上的事是很微妙的。宿玉来教堂找寻心灵平静,躲开感情纷扰,却在教堂遇到仇战。

  有些事是注定的。

  从教堂出来,他们站在正午的阳光下面。

  “介不介意跟我一起午餐?”他隔着墨镜凝望着她。

  “不介意跟你午餐,但介意太多注目的视线,”她说真话。

  “你名气太大。”

  “你跟我来。”他拉着她的手,跳上的士。

  “什么地方?”她不安地抽出被拉着的手。

  “我家里。”他说:“刚安置好自己,我请你吃越南牛肉汤粉。”

  “你会做菜做饭?”

  “我从死亡的边缘挣扎求生,除了死,我什么都会做。”他愉快地说。

  “不要常提死亡,压力很大。”

  “是。我以后不再提。”他立刻说:“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他的死亡与你完全无关。”

  “但是我像他。”他说。

  “别听可宜乱扯。没有两个相同的人。”

  “不是相同,是相像。”

  “也许有一点,并不厉害。”她皱眉。“请别再提。”

  他沉默下来,直至回到他家。

  他的家真是令人意外。四五百呎的地方全用竹来装修。竹的墙、竹的窗、竹的帘子、竹的家具,惟一不是竹的是电视和音响设备。

  “喜欢竹?”

  “越南的家是这样子的,”他说;“虽然这么布置起来很孩子气,但也聊胜于无。”

  “谁说孩子气?”她不以为然。“想家、念旧有什么不对?现代人一定要炼到铁石心肠?”

  “谁说现代人是铁石心肠?”他问。

  “现实、金钱、权势的确能令人心变硬,感情是被嘲讽的对象。”她摇头。

  “一次打击也不能令你如此偏激?”

  “我并不偏激,”她说的是真话。“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会说这些。”

  “因为我也曾经不幸。”

  “曾经不幸不重要,因为还有将来。将来是希望,死亡才最可怕,夺走一切。”她说。

  “你才说不许讲死亡。”

  她耸耸肩,在竹沙发上坐下。

  “正如你说,成名还是好事,至少你这个家很舒服。”她由衷地说。

  “喜欢可以常来,我的大门为你开。”他说:“因为跟你聊天是很开心的事。”

  “我并不如可宜健谈。”

  “可宜对我有恩,我总是低她半个头。”他很坦白。

  “不要有这种心理,她是我极好的朋友,我知道她绝对不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她和哲人的传言——是真的?”他问。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她摇头。“入行多久?你居然也听到传言了。”

  “圈子小,他们都是名人。”他说。

  “人是不可以十全十美的。”她叹息。

  “你知道,20岁以前的不幸在遇到你们之后,我觉得已变得全不重要,”他诚恳地说:“我觉得上帝并不亏待我,我很满足快乐,所以我去教堂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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