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颖也是大家所熟悉的人,而且是极受年轻人欢迎的女作家,消息并没有指明是她,她却已受到压力了。
她很生气,很苦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面对着报馆转来一堆又一堆的信件,她真是啼笑皆非。
那消息真是指她吗?若是她,又是谁把这消息透露出来的?芝儿?该是惟一的可能了。
芝儿!李颖知道芝儿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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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颖,”母亲敲门然后走了进来。“这两天你不写稿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到底为什么?”
“没事!”李颖不敢把这些事告诉保守的母亲,好在父母都不看娱乐版的,否则麻烦就大了。“我在整理一下读者信,有些该回的!”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读者信?”母亲笑。“真是你越来越红了吗?”
“大概《陌上归人》写得还不错!”李颖掩饰了心中的烦恼。
“哎!我受不了每天追一小段看,我要等你出单行本!”母亲笑着。“哦!出版社有过电话,问这本书什么时候可以连载完?他们想先出书运海外,免得被不法的海外书商盗印!”
“我会通知他们的,”李颖摇摇头。“我还有六万字没写,急也急不来的!”
“最近总不见你写稿的?”母亲问。
“没有情绪!”李颖皱皱眉,“妈,你找我没事?”
“你没写稿,聊聊天也没关系嘛!”母亲笑。“思烈今天来不来?”
“来吧!”她没什么情绪。
“颖颖,他和叶芝儿的事弄成怎样了?”母亲问。
“妈,别问这些,好吗?”李颖一下子烦躁起来。
“怎能不问呢?傻孩子,”母亲摇摇头,在这方面,她是固执的。“你们不能一辈子这么下去!”
“我没有说过一定嫁给他!”李颖不耐烦地。
“受了谁的影响?不结婚?”母亲皱眉。
“妈——”李颖长长透一口气。
“日子久了,颖颖,我怕有闲话!”母亲说。
“什么闲话?”李颖心中一动,母亲知道了?“怎么会呢?我们又不是明星!”
“但是你是名女作家!”母亲又叹气。“你的名誉比那些要宣传不要命的明星重要多了!”
“那又——怎么样?”李颖是烦上加烦。
“思烈也是教授,被别人一传,好听吗?”母亲说:“你该问一问他和芝儿的情形!”
“好!我问!”李颖不想再谈下去。
母亲又摇摇头,看看书桌上的大堆信和报纸。
“颖颖,报上的消息——是指你吗?”母亲终于说。
“妈——”李颖大吃一惊,母亲看见了那些消息?老天!她令母亲难堪了。
“台北的地方小,再加上芝儿是电影界的,这件事迟早会被人知道,”母亲坐下来。“你要早些——解决!”
“解决?!”李颖望住母亲。
“颖颖,不是做妈妈的多事,我希望你幸福,只是这样!”母亲是苦口婆心。
“好!我去找他!”李颖突然间跳起来。
“找他?思烈?做什么?”母亲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解决啊!”李颖奔了出去,她连衣服也没换。
“颖颖,颖颖——”母亲追出去。“你身上有钱吗?”
李颖已奔出院子,奔上公路。她不是真要去台北,她不是真要解决,她心中烦躁,她十分懊恼,这件事情她有什么错呢?报上的消息,读者不明白,不谅解的信,母亲的话——她真是不能再忍受下去,她只有逃出来。
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去台北?不是笑话吗?怎么去?她犹豫一下,转身走向园子后面的山坡,好几天没有到梯田散步了,散散步,走一走,或者能解除心中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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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梯田上一个人也没有,农夫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工作,从山上到山下,整个梯田里,无数阡陌间只有她,突然之间,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当有事情发生,当有麻烦来到,似乎——没有人能替她分担,思烈也不能——思烈现在在哪儿呢?他也知道报上的消息?他会不会为这件事烦恼?不安?他可在意?
她慢慢往下走。那是条熟悉的小路,小路上印着她无数的足印,路上有她熟悉的一切,一章一木,一块可坐下休息的石头,她真是熟悉。这些年采,这儿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就连春夏秋冬四季的变换也没有显著的痕迹。年复一年,农人们播种、插秧、施肥、收成,根本是一成不变的定律,随着日子一件件的在重复地做着。生活原是一种重复又重复的循环,不是吗?所存在心中惟一固执不变的,只是那份情,那份意,她——是不是太傻?这是什么年代了呢?还那么执着于一份似乎不完全属于她的爱情?她真能和思烈一同等待到地老天荒?即使到地老天荒,她能得到她所向往的?
她很烦,很乱,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不能否认报上的消息,读者的反应影响了她。虽然她没有错——爱一个分居的男人是错吗?却要承担许多错误的指责,这实在非常不公平,她的心也再难以平衡。为什么大多数的人对他们不曾真正明白,真正了解的事情,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了断语,作了结论呢?
她真想大声疾呼地告诉每一个人,她没有错,事情不是那样的,她——她——可以公开解释一下吗?譬如开个记者招待会之类?譬如写一篇澄清的文章?不?——她立刻又否定这念头,报上没有指明是她,读者也只是猜测,她没有理由逞一时意气地把事情弄大,事情弄大的结果可能更糟,她不能冒这个险!
虽然她走得很慢,也终于是下山了。从山上到山下,她依然解不开心中的结,她依然苦恼、烦闷,她依然觉得好委屈,好无辜,她实在对付不了自己的心思意念,她该怎么办呢?
思烈也许不知道,她该告诉他吗?两个人分担也许好些,然而——他也够烦了,教书的工作不轻,还要应付纠缠不清的芝儿,别给他增加负担吧!除非到了那一天,她真正无法忍受的时候!
走完最后一段路,脚踏在平地上时,她看见坐在田垅上的一个人,思烈。他知道她会走下来?他竟等在这儿?她心中一热,眼泪忍不往涌上眼眶,那是感动、满足又委屈的眼泪,他们这样心灵相通、灵魂相接的爱情竟也不能被祝福,上天是否太残忍了?
他穿一条牛仔裤,一件套头厚毛衣,他用一种深沉了解又温暖的眼光迎着她。看他的眼光,他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他不必说任何一句话,她的心一下子得到鼓励,得到了支持而平静下来。
他是那种强而有力的男人,他绝对有这份令人信服的气度和力量,那气度、那力量不因为言语、不因为神情,只是那温暖的、了解的眼光和注视。
“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她问。不必再提那件事,在他面前,她就平静了,这真是奇异。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他说得心平气和,理所当然。那漂亮得毫无瑕疵的脸上,有隐约的笑意。“在半山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你了!”
“从学校来?”她问。
“报馆!”他淡漠地说。
“报馆?”她问。立刻懂了,他去查那件事,他一定想知道消息的来源,他说过,他不能让她有一丝委屈。“其实那也不怎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