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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儿——这是什么意思?她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她像一只疯狗一样,乱咬人,她到底是想对付李颖?或是对付思烈?
李颖好气愤也好激动,芝儿那样疯疯癫癫的模样,那种分明另有含义的话,会令在场的那许多人对李颖怎么想?李颖是不是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丑闻?李颖和惹火性感的芝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纠葛?芝儿绝对是有意图的,四年同学,她绝对了解芝儿的为人,芝儿做任何事都有目的,芝儿——是要对付她?为了思烈?
她一口气冲到餐厅门口,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哗一声停在她面前,她看见坐在里面,神情意外而惊愕的思烈。气愤和激动一下冒了上采,再也控制不住。
“你赶来做什么?跳舞?是吗?”她委屈的泪水直在眼眶中转。“你那性感的明星太太在里面等你,还不快去?在这儿发什么愣?”
思烈的浓眉迅速聚拢,他似乎完全听不懂李颖的话,又黑又深的眸中跳动着一个又一个问号。
“既然你们已离开了两年,为什么又要回来?”李颖把刚才受芝儿的闷气全发泄在思烈身上,谁叫他这个时候赶来?谁叫他碰到了她?“你们一定要弄得大家难堪,大家难受才满意?”
思烈仿佛愣往一样,动也不动地凝望往她。
“我受不了你们,我——再也不要看见你!”她叫。大步朝黑暗的街道上奔去。“你们全是莫名其妙!”
看见她已飞快地奔过一个街口,思烈才震动一下,突然醒来,再也不犹豫地一踏油门,“保时捷”箭般的射出去,一下子就追到了李颖前面。
他用“保时捷”阻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边打开车门。
“上来!”他说。声言低沉,雄浑而有力。
狂奔的李颖骤然停步,却是不上车,也不看他。
“上来!”他再说。带着无比力量、威严的命令。
李颖深深地吸一口气,把胡乱的、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生气?要发怒?为什么要骂他?为什么要狂奔?只因芝儿的故意失态?故意要她难堪?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她平日的个性大可不理会,她为什么——会控制不了自己?这根本是很可笑的,李颖也会沉不往气,只因为他要来——唉!他是她永恒的克星!
“上来!”他的声音里也有了怒意。“我不喜欢发生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李颖咬着唇,终于慢慢坐上车。她还没坐稳,跑车已飞驰过另一个街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如雕刻般的脸上纹风不动,他是深沉的男人,即使在发怒时。“我不是小丑!”
“你——为什么?”她问。努力使声音更冷,更硬,但她做不好,因为他纯男性的压力大强,太大。
“芝儿说——”他看她一眼,皱皱眉。“你没喝醉酒?”
“发酒疯的是她,我从没有喝酒的习惯!”她说。心里也明白了,是芝儿把他骗来的。芝儿一定是说她醉了。
他沉默一阵,自嘲地笑起采。
“我竟然会相信她的话,”他摇摇头。“我比猪更蠢!”
她心中流过一抹奇异温馨,他是为她赶来的。
“我若真醉,不会通知你!”她却这么说。她——不怕伤人心吗?骄傲的女孩!
“我明白,”他的自嘲更浓。“潘少良是医生,我会记往!可笑的是我一听她说——竟六神无主地赶着来!”
她咬着唇,心更软了,刚才所有的怒气全消失,变成一片歉然,她竟一见了他就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她才是完全没有风度,没有教养!
”很抱歉,我太——小心眼儿!”她说。
“她令你难堪,是吗?”他看她一眼,眼光也变柔了。
“也——算不了什么,”她摇摇头。“整个晚上她都针对着我,偏偏我又小气!”
“芝儿的手段——大多数人都受不了!”他摇头。“让我替她道歉!”
“不必替她,因为她心中绝无歉意!”她无可奈何地笑。“她回来。我有个感觉,或者——我该离开!”
“李颖——”他意外地。离开?
“就算我全不在意。可是她认定了我,”她摇摇头。“总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这麻烦是我带给你的,我——能帮点忙,以示歉意吗?”他真诚地问。深沉的眸中翻滚着的是他再也控制不了的情。
“能!”她轻轻叹口气。“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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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颖再恢复梯田阡陌中的散步,一连三天,她在秋风中再也没有见到思烈。他做到了她的要求,他永远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中无可奈何,永不停止地流血,疼痛着,她是没有办法,能不这么做吗?芝儿的咄咄逼人,母亲的忧愁眼光——是的,做人不要太镜花水月,虚无缥缈,她是写小说的,她不是小说中的人物。做一艘惊涛骇浪中的船是辛苦的,是很累的,她累了,早已累了,累得——不想再搏斗,只想妥协,或者——找一个黄金海岸吧!
三天来她却无法再写稿,一个字也写不出,原来——写稿的原动力不在她自己身上。这个故事是为他——思烈而写的,现在他们不再见面,没有联系。故事怎么发展下去呢?它是个永无结果的小说,会吗?
只有八万字,怎么向报社交待?一个不能完成的故事,李颖写作的生命就此结束,是吗?她能替任何故事安排情节,安排结局,这一本不能,绝对不能,一开始她就说过,这结局——该由另一人来安排。然而这另一人——她甩甩头,不能再想下去,她不想在一夜之间变成满头白发,这是什么年代了呢?竟真还有为情而苦的人?她的洒脱只是表面,对吧?她是那样的死心眼儿,这样的人怕一辈子也没有幸福吧?
芝儿的那部电影就要上演了,宣传做得如火如荼,不知是真是假,报上的花边新闻说,芝儿和台北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出双入对,打得火热。这样的消息在外人、在影迷看起来觉得很热闹、很刺激,但是思烈他——有什么感觉?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正式离婚,他还是她丈夫!
没有走到山下她就折回来了,完全没有那份散步的心情。像天色一样,日子是灰黯的,也像她的心,与其这样不死不活,毫无生气地,那就上台北吧!
回到家里,看见等在客厅的母亲。
“颖颖——”母亲欲言又止,母亲是最了解她的人。“写不出文章,没有情绪,你就到台北去走走吧!”
“不想去!”她摇摇头。“我想睡觉!”
“颖颖,”母亲叫住她。“是不是因为那个韦思烈?”
“不是!我烦自己写不出满意的文章!”她否认。
“别瞒我,那天晚上你回来以后,就完全不对了。”母亲摇头。“我看见是他送你回来的!”
“你太敏感,我说过韦思烈是叶芝儿的丈夫,”李颖好烦,怎么应付母亲呢?”妈,让我睡一阵,下午我约潘少良出去看电影!”
“潘少良今天不值班?”母亲脸上有了笑容。
“他说今天早班,三点钟就下班!”李颖摇摇头。“我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去,去,如果潘少良打电话来,我替你约!”母亲说。
李颖如释重负地走回卧室,也不换衣服的和衣倒在床上。睡觉——她又怎能合眼呢?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思烈的影子,挥之不去,她——根本已无法、无力再自拔了,她现在的挣扎只是白费力气,只是徒增痛苦。韦思烈——是她生命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