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月坊说妳的布卖不到好价钱?」准是人家唬她。
「嗯,但季老板还不错,愿意帮我买五色线,再从我薪饷里扣掉成本,因为季老板的体谅,我才能做到现在。」
「笨蛋!」解索衡用手指戳了她额头一下。
他仔细瞧过那些布疋,全是四季月坊销路最好的,许多达官显贵对四季月坊的绫罗绸缎赞不绝口,有人甚至珍藏难以见到的花色,通常指名要的,便是夏桔梗所织的手法。看来四季月坊根本是靠夏桔梗赚进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银两,却唬弄她她的布卖不到好价钱。
卑鄙的大奸商!
「落腮胡,没有茶叶,你就白开水将就喝着吧!好不好?」夏桔梗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东西可以留住他。
「淡而无味,妳自己留着喝。」他也不知怎么会如此发火,瞪了她无辜的脸一眼后,更是火大。「天下人全骗妳,把妳耍得团团转,妳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喝着这……这个白开水!」
他凶猛地瞪住她,她只是茫然不懂地眨着亮亮的眼。
蠢人!他气得转身离开,奔入大雨之中,头也不回。
「在气什么呀?」她端起杯子,喝下白开水。「不难喝嘛!白开水跟你有仇吗?气成这样!」
第五章
霪雨纷纷,绵绵不绝,这场雨,整整缠绵了四天四夜。直到第五日,天空乍见久违的清蓝,旭阳露脸,这场绵雨告终结,初夏的活力,正在蠢蠢欲动。
夏桔梗开始讨厌下雨天,一下雨,她就算撑着纸伞到将军府的墙外候着,也候不到想见的男人。
昨天把这批布赶工织完,今天要交件,刚刚好赶得上,稍待交完货,她便能再去见想见的人。
美丽的暖阳透进窗来,映得一室灿亮,闭上美眸深呼吸,哇!阳光的味道好香吶!
她心情很好,正想出外走走逛逛,却见四季月坊的伙计上门来。
「元大哥,这么早就来呀!」夏桔梗笑咪咪地请伙计进门,「请坐请坐,我倒水。」一如以往,她很热心。
伙计脸色不太对劲,不时地瞥向屋外,神色惶恐不安。
夏桔梗见他心不在焉,又老是瞧着屋外,她疑惑地踱到门口张望,没人呀!又转身回屋内。
「元大哥,你很不安喔!做亏心事啊?」
元大安瞪了她一眼,口气不悦地说:「谁做亏心事?妳这张嘴巴就是吐不出好话!妳……」蓦地噤声,瞅着她怔了下,往外头瞄了一眼,回头时,不悦的眉眼忽地弯起来,厚唇勉强地扯出笑容。
「我没有骂妳的意思,我一时嘴快,而且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妳有靠山,才会……」忽然站起身来,诚挚握住她的手,「夏妹,我待妳好不好?」
夏桔梗听得一塌糊涂,元大哥是不是有点神志不清,说话怎么颠三倒四?他一定是病胡涂了,可怜!
「你待我很好。」顺着他的意吧!他病得不轻呀!脸色那么差。
「过去我脾气冲,待人都直来直去,妳不放在心上,我很感激。夏妹,其实过去我待妳是比较严厉的,但那全是我们那个刻薄的老板要求的,我当人家手下,凡事只能听老板的,身不由己,妳懂吗?」
元大安为了身家安全,为了别身首异处,把所有的错全推给老板。他作梦也想不到,眼前穿着粗布破衣的女子会勾搭上解将军,还让解将军为她出头,真是世事难料!
夏桔梗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管点头。原来元大哥也有满腹心酸!
「来,这是妳应得的银子。」元大安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置在桌上,转身将布疋扛在肩上,离去。
夏桔梗送他到门口,转身踅回,这时才发现钱袋鼓鼓的,一拉开——
天啊!金光闪闪,怎么这么多钱?元大哥一定算错了,糟糕,他回去铁定会被老板骂。
抓起钱袋,她以百米速度狂追出去。
「元大哥,等一等,你算错银子了,那批货不值这个数呀!」夏桔梗拉开喉咙大叫,才出屋子,转弯,就被人拦下来。「别拦,我要追人。元大哥!」
「不必追了。」解索衡就知道这个笨女人会傻到把血汗钱奉送给别人,所以在这里等候。
「落腮胡,你怎么会在这里?先别说这个,快帮我追元大哥回来!」她虽然被拦下来,但脚下还小跑步着,随时可以如拉满弓的箭矢般弹射而出。
「这是妳应得的。」他抓过钱袋,拉开,拨了拨里头的银子,数了数,然后将钱袋放回笨女人手中。
「这是什么意思?」累了,她停下脚步,听他解释。
「以后妳的布只会更值钱,绝对不会低于这个数,若低过这个数,尽管找上四季月坊的老板,他不敢造次,只会把银子补齐,懂吗?」
「嗄?」
解索衡大翻白眼,戳她额头两下,咬牙道:「枉费我亲自出马,不值!」
在闹市大街的另一头,一顶华丽的轿子往将军府去。轿帘微掀,解铅城正好看到儿子与一名平民女子亲密谈话,威严的脸色倏地深沉难看,愤而将轿帘用力合上。
骄阳艳艳,但不如解铅城满肚子火的炙热,他手握白了拳头,牙齿愤咬。
什么讨厌女人!这回看他还要如何狡辩、如何躲避与恭郡主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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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酒楼,依旧高朋满座,尤其在用午膳的时间,人声鼎沸,伙计的吆喝声也此起彼落。
三楼,靠街市的厢房内,解宝文狼吞虎咽,大口灌酒,吃相豪迈没规矩,活似饿死鬼投胎。
「堂哥,酒给你。」丢了一坛陈年女儿红给解索衡,自己手里的,还是他的最爱松苓酒。「咱们兄弟把酒干了。」
「你忘记上回你喝得不省人事,结果如何吗?」弹开封口,解索衡大口饮酒,目光严厉地扫着大街。
「哎呀!小事,不过是被你丢出去,被人当乞丐,赚了几文钱。」说罢,解宝文哈哈大笑,再说:「丢钱给我的人是瞎子,没瞧见本大爷一身华服吗?那几文钱还不够我点一盘小菜呢!」
继续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半晌,听不见解索衡的毒舌反稽,才讷闷地抬起头,拿着鸡腿的左手凑近嘴巴,撕了一口,大口咀嚼,眼睛瞪着堂哥。
「喂!怎么不说话?你的毒舌断掉了哦?」干嘛变得那么沉默,害他没了胃口。丢下鸡腿,解宝文摸着微凸肚皮,靠椅,满足轻叹。
「你发现没?京城里有动静了。」谈起正事,解索衡一派严肃冷静,目光锁住几名可疑人物。
解宝文忙着剔牙,片刻才回道:「什么动静?」
解索衡视线调回来,表情残酷而嗜血,就像他上了战场,六亲不认的脸。解宝文知道事态不寻常,正襟危坐,不敢再开玩笑。
「是不是辽狗的奸细混进京来?」解宝文正经地问。
「不是,是处处与皇朝作对,浪费国力去围剿的虎洛寨。」
「呼……我以为是辽狗乔装混进来,吓我一跳。」解宝文松懈下来,饮了口酒,抹嘴再说:「那是葛飞将军的事,犯不着咱们替他担心。」
「虎洛寨向来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最近更是动作频频,招摇过市地招兵买马,分明想造反。」
一瞬野心闪过残酷黑瞳,嘴角轻扬,解索衡轻声却严肃道:「葛飞多次剿寨未果,皇上早已对他失去信心,如果我在此时将此重任揽下,剿了山寨,砍了寨主,届时,我便是皇上跟前最大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