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偷偷摸摸地终于摸到停车场,钻进车子里,徐文钦用最快速度将车子开离疗养中心。
一路上,容蓉低着头,一句话不吭。
徐文钦知道她心里受到很大的震荡,也不吵她,带着她,又拐进了那家名叫「雅」的咖啡馆。
还是二楼的包厢,不过今天容蓉多认识了两个人,带徐文钦入车床业的师父和师娘;两位老人家的年纪都很大了,尤其是老太太,看她脸色有点青黄,听说上星期才病了一场,咖啡馆歇业一段时间。
可老太太病一好,马上又闹着开业,老先生居然也依她。
容蓉很不解,如果老先生真为老太太好,是不是该劝她多休息?一家开开歇歇的咖啡馆能赚多少钱,不值得将健康耗费在这上头。
一直等到老先生和老太太手牵着手,互相扶持地下了楼,容蓉终于忍不住疑惑地问徐文钦,「你师父知道自己老婆的身体不好,怎么不劝她多休息?」
「没办法,我师母的个性就是闲不下来,宁可多干些活。」徐文钦笑着给容蓉盛饭。
「就算闲不下来也要逼她休息啊!否则对她身体很不好的。你师父和师母感情到底好不好啊?照理说,恩爱夫妻,一定会很紧张彼此的身体,为什么你师父好像无动于衷的样子?」
「问题是,我们觉得好的东西,对别人而言并不一定就是好啊!」徐文钦知道她为什么心烦,走到她身后,温柔地帮她揉着肩膀。「师父也曾逼师母休息过,但那段时间,师母过得很不开心,她觉得生命没有重心,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人生完全丧失了意义,结果休养不成,病情反而更严重,后来师父才决定随她的。」
生活的重心、生命的意义吗?她想到岑晨的妈,那在地上拚命爬着也要抓到她的景象,那双血红色,红得疯狂的眼睛……
岑母厉声质问她为何要抛弃母亲的声音,听得容蓉心脏险些停摆。
岑母到底怎么想的?岑晨为她做了这么多,却似乎没给她带来丝毫的欢乐。
留着一条命,满怀怨恨地活着;和抱着心爱的女儿,含笑而逝。到底哪一种结局才是岑母真心想要、并且真正需要的?
徐文钦两只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她娇小的身子搂进怀里。「不要想这么多,妳已经尽力做好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啦!剩下的问题就交由上天去决定吧!」
她也知道岑家母女的事与她无关,但她就是觉得难受,心里很不安。
她怕,又不懂自己怕什么,只是好烦躁、好烦躁。
不过徐文钦明白,容蓉喜欢他,也想过与他结婚的事;但她还没清楚觉悟到单身与结婚的不同,对由富家千金变成平凡主妇这条人生道路仍存疑虑。所以之前他多次求婚,她总是笑着含糊带过。
他不怪她,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过去的生活和现在落差这么大。以前她也许精神空虚,但物质生活绝对有保障。
而今,她因为恋爱而充实了精神,但精神这种东西摸不着、看不到,渴了不能喝、饿了不能吃;要她为了精神而舍去物质,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
他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蓉儿,我只能告诉妳,不管妳选择什么,我都乐意陪着妳,我不会强迫妳接受我的思想和观念,妳只要做妳自己喜欢的事,几时累了,往后一靠,我绝对在妳身后。」
枕着他厚实的胸膛,她想哭。他像他师父,只给身边人她想要的,而非强硬要她改变。
她回头拉着他的衣服,抹着泪说:「我先告诉你,哪天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坚决不插管、不做维生系统,我要最舒服、最快活的走。」
他松下一口气,她肯跟他谈未来了,而不是只在心里想,那就表示她下定决心与他携手一辈子。
「谨遵吩咐。」他捧起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珠。
「耍宝。」她瞋他一眼,倒到他怀里。「记住啊!哪一天我真比你先走一步,三年,你至少要等三年才能再娶新的,知不知道?」
「尽量啦!」
「喂,你连三年都不能忍啊?」有没有良心?
「我是说我尽量想办法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个新的,毕竟,我可是花了三十二年才找到妳,要再找到第二个顺眼的,嗯……除非真有那一天,妳多保佑我喽!」
「我保佑你娶一个天下第一凶的悍妇啦!」狠狠咬他一口。
徐文钦实在很想说,论凶,她就够凶了,不必再找其他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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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徐文钦下班回家,都还没踏进客厅,就听见他母亲惊怒的咆哮声。
「什么?二十万妳一天就把它花光了?」又是一个月的初一,赵风让人送容蓉零用钱来的日子,不过这回容蓉没分一半钱出来交租,似乎一天内将二十万花光了。
「我不是告诉过妳要存钱、有钱、存钱的吗?『未雨绸缪』四个字妳会不会写?亏我还带妳去办了定存,就是要教妳,女人一定要有钱,女人手上有钱男人才不会翻天,妳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妈,妳这样好像是在挑拨我和蓉儿的感情耶!」徐文钦掏着耳朵走进来。真是的,他老妈嗓门也太大了,屋顶都几乎被她吼飞出去。
徐母先瞪了徐文钦一眼,又瞄一下容蓉。唉,她自己的儿子,外表老实,内心奸诈。容蓉却恰恰相反,打扮时髦,看似厉害,脑子却单纯得一塌糊涂。她是心疼未来媳妇,怕容蓉将来被儿子欺负,否则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里做坏人?
「妳啊!怎么教都教不会,气死我了。」枉费她一片苦心。
容蓉纳闷地眨眨眼,说实话,今天这顿骂她真是挨得很冤,完全不了解自己错在哪里。
但是徐文钦却清楚。「蓉儿,妳今天又去找岑伯母啦?」
自从他带她去过一次疗养中心后,她私下就常去,假装自己是岑晨,让岑母安一下心。
她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妳那二十万不是全捐进疗养中心里了?」
「哇,你跟踪我吗?怎么这么清楚?」
「阿乐打电话给我,他说下回妳不必这样破费,买些小点心、小玩意儿去哄哄那些老人家,他们就很开心了。」
「我买过啊!上网订了最有名的大溪豆干,可惜没有人要吃。」
唉,名产不代表人人爱啊!尤其老人家根本咬不动豆干,还不如送豆腐呢!
「下回我带妳一起去买吧!」徐文钦说。
「原来钱不是妳自己花掉的,妳怎么不早说?」这个笨媳妇……唉,看来她在存自己老本的时候,也得替容蓉存一份,一个完全不会替自己打算的女人,着实令人担忧。
不是她花掉的吗?也算吧!容蓉不太了解这里头的关键,几度张嘴,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母真庆幸自己生的儿子够奸,若生到像容蓉这样单纯的孩子,非成天操心死不可。
她这番忧虑绝对契合了已故容父的心思,想当年,容父也是为容蓉操极了心,所以才会打小就物色「未婚夫」给她,因为无法指望女儿了,只好期待收养的男孩可以在他死后继续保护容蓉喽!
「算了,以后妳的老本我负责吧!」徐母摇头叹气地走了。
容蓉终于有机会开口,「我做错了吗?」
「为什么这么想?」徐文钦走过来抱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