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姐。」相处数月,烟波对方无非的信誉甚为放心,听她保证,自是无任何怀疑。想了想,烟波开口说道:「我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幼时被一户富人收留,习武保护小姐。小姐待我极好,也不将我视为下人,因此十几年来,吃穿用度都与小姐无异。我本以为,就此一生一世侍奉小姐便是我的命运,不料几月前,却发生意外……」
她顿了一顿,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家中失窃,小姐疑心是我所为,气我吃里扒外,要将我处死。我这条命本是小姐的,给了她也无所谓,但事情非我所为,我不甘心背这黑锅,便逃了出来。那日在长乐轩遇到的人是府里的护院,我本无心伤人,只是拳脚无眼,没料到会发生意外,他……」
此事方无非也瞧见了,她冲进去的时候,男子不小心被掉下来的梁柱砸中才送了命。
「咳!」储少漠轻咳一声。「既然事情清楚了,那就好好养伤吧。」他转头唤薛皓,「我们走吧。」
没有回答,却见薛皓听了入迷般看著烟波。「没想到你的身世这么复杂,难为你了。」
烟波淡淡一笑。「多谢薛捕头关心,事情已经过了,如今能遇到小姐,我也不算吃苦。」
「那倒是。」薛皓连连点头,「无非一定不会冤枉别人的,你就安心留下。」
「薛皓!」他是呆子才看不出薛皓这家伙对烟波有意思,储少漠站起来拎起他的衣领。「咱们两个大老爷留在人家姑娘闺房里不恰当,走人吧。」
薛皓万般不舍地一边走,一边嘱咐:「烟波,你要有什么事,千万别跟我客气,我一定帮你……」
烟波微微一笑,「多谢薛捕头。」
薛皓还想说什么,磨磨蹭蹭的样子看得储少漠不耐烦,顺手一揪,把他拖了出去。
真是,这人不知怎么做捕头的,天生同情心泛滥,总是玩由怜生爱那一套,现在瞧烟波这样子,估计是动了凡心。啐!真是俗烂又无聊的戏码!
两只雄性动物出去後,方无非莞尔一笑。
「烟波,你的伤还没奸,这段时间其他事就别管,先养奸伤要紧。」
「多谢小姐关心。」褪去伪装的平凡,烟波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有一股奇妙的魅力。
方无非眼波一闪,笑问:「对了,你师从何门何派?你武功这么高,想必你主人请了极好的师父。」
烟波垂眸,淡淡一语带过:「这我不是很清楚,我家主人请了不少师父,所以我所学颇杂。」说到这里,她恳求地望向方无非。「小姐,我隐瞒事情是我不对,不过我对小姐从无恶意,还请小姐不要见怪。那日小姐在火场中不顾一切救我,烟波便欠了小姐一条命,如果以後小姐有需要,烟波必定万死不辞。」
「切!」方无非笑著挥了挥手,「别跟我玩这个,报恩什么的给我省省,如果我方无非落魄到需要你以死相报,那我也不用混了。」瞧了瞧烟波落寞的神情,她徵微一笑,握住她的手。「烟波,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别轻贱了它,知道吗?」
烟波神情一动,看到她眼中认真无比的坚定,不由自主地点头。
「是。」
「那就好。」方无非站起来。「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是。」
走到门口,方无非笑著转过头。「对了,那天晚上我们府上闹贼,你是故意让我看到储少漠的吧?」
如果那天不是烟波有意误导,她大概不会看到储少漠看见曲夜的那一幕,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现在一想,如果是烟波故意令她迷路,一切便解释得通,
烟波一愣,没料到她这么敏锐,随後一笑,
「我只是不希望小姐落於下风而已。」
方无非了然地笑了一笑,替她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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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非走出不多远,就见储少漠等在池塘边,见她过来,他招了招手。
「储二少,有何贵干?」
储少漠意外地没有与她斗嘴,反而脸色凝重地说:「你相信烟波的话?」
瞧了他一眼,她反问:「你不信?」
他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肯相信,而是这件事确实有蹊跷。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并不简单。」
「那你想怎样?烟波既然敷衍我们,必定不会说实话。」
储少漠点头。「所以我才没追问下去。」说罢,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你也不相信她的话?」听他这么说,她的神情没有一点惊讶,像是早就了然於心。
方无非挥了挥袖口,坐到池塘边的石头上,优闲赏鱼。
「不是我不肯相信,而是她说的话确实有问题。」她对坐到身边来的储少漠得意一笑,随即正色道:「烟波的话也未必都是假,依我看来,是半真半假。她并没有信口胡说,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是隐瞒了,想来有些内幕她还不敢说出口。」
储少漠露出诧异的表情,盯著她瞧。
「干什么?」方无非给他一个白眼,「忽然觉得我变漂亮了?」
看了半天,储少漠慎重地问:「无非,我以前是不是太小看你了?」
取过他手中的摺扇,啪的一声打了他的头一记,方无非哼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正经听过我说话?储少漠,要说个性你是很了解我,但是要说能力,你恐怕根本不清楚。」
分别五年,今日的她早非吴下阿蒙,他若还当她是当年到处惹事的方无非,那就大错特错。
「说的也是。」他意外地没有反对,神情有些深思,心情却是雀跃的——另一个面目的方无非,令他很期待。
「烟波。」储少漠皱著眉沉思。「这个名字会是真的吗?」
「也许只是化名。」想到其他方面,她抬肘撞了他一下。「喂,你练过武,觉得烟波的武功怎么样?」
储少漠收回被她夺去的摺扇,摇了摇头。
「没见过她施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日我给她把了一下脉,她体内真气甚杂,但根基却是武当正宗。」
「武当?」
「不错。」想起此事,他的神情益发凝重。「受了这样的伤,内力还这么深厚,我想以烟波的身手,应当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这么厉害?」方无非忍不住咋舌,她虽然身体健康,但没有多少习武才能,小时候见储少漠与薛皓跟随薛家老爹习武,心中羡慕得紧,如今听说同为女子之身的烟波有一身好武艺,羡慕之情溢於言表。
储少漠见状,不由得一笑,用摺扇敲了敲她的头,
「你呀,别以为有一身好武艺是多幸运的事,有时候,这反而是祸根。」
「什么意思?」方无非摸不著头脑,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你以为烟波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他挑眉微笑,语气笃定地道:「或许她真的被人冤枉了,但如果她没有这一身武艺,只怕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方无非以指尖轻抚下巴沉思。「我倒是在想,烟波口中的小姐好生厉害,为了保护她就教出烟波这样的高手,而且听烟波的口气,这一家子竟由著那小姐做主,失了窃就要杀人。对了,刚才烟波说的是处死,『处死』这两个字……」
说到这里,方无非顿悟似地笑了起来。
「她的主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家!」
「正是。」储少漠颔首附和。「烟波所谓的失窃只怕不简单,而那小姐也必定不是普通人——搞不好根本不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