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烟波,红笺有些担忧。「她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伤得很重。真是奇怪,小姐,烟波怎么会受伤?」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方无非抚著下巴,敛眉思索。「我想跟烟波的往事有关吧。」那个死在长乐轩後院的男子,分明是与烟波有关,为什么呢?烟波到底经历过什么事?她的武功明明很好,进方府的时候却装得像三脚猫,很显然她隐瞒了一些事……
看看红笺,方无非道:「你今晚去烟波那里守著吧,我这里没事了。」
「可是……」红笺有些犹豫。
「放心好了,我要有事,叫一下马上就来人了。」
「好、好吧。」
红笺出去了,方无非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密实,躲在里头胡思乱想。
一闭上眼,立刻有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眸浮上来,令她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
那个时候,他毫不遮掩眼中的担忧,坚定地站在她面前,为她顶起一片天……
风声呼啸,窗门咿呀一声带开,方无非没有理会,翻个身继续冥思苦想。
为什么她觉得这头猪越看越顺眼?虽然个性恶劣了点、笑容讨厌了点……但是,左看右看,他好像也没有真的让她那么无法忍受。
「别管我!」一掌拍掉探到面前的手,她拉高被子。真是讨厌,这个时候来打扰她……等等,这个时候!後背忽然一阵发寒,明明所有人都出去了,而且她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进来的声音……那刚才伸到她面前的手是谁的?
神经绷得紧张,方无非感觉自己窝在被子里的身子又僵又冷,动也不敢动。
脑海里浮想不断,想的都是从小到大听来的灵异故事。
难道……刚才……是……
「哼哼哼哼……」细细的笑声阴阴地从後背飘来,吹得她後颈发毛。
「这位……兄弟……」她颤著声音。「那个……你要什么尽管说,我马上烧给你,你、你别吓我……」
「哼哼哼哼……」仍然是阴冷诡谲的笑声。
微冷的风吹在方无非脖颈间,吓得她几乎心跳停止,房间里仅剩灯火摇曳。
「你你你……」她咽了咽口水,壮著胆于说:「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身上有护身符,鬼怪不能近身的!」
「哼哼哼哼……」诡异笑声再度飘来,令方无非已提到喉咙口的心瞬间狂跳一下,掹地跳起来大叫:「鬼啊——」
叫到一半,嘴却被捂住。她吓得头晕,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带著恼怒。
「你才是鬼,我明明好好的,你诅咒我干什么?这么想当寡妇啊?」
「耶?」方无非眨眨眼,确定眼前阴沉著一张脸的人是储少漠,饱受惊吓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没力地拍拍胸口压惊。还好,不是那个东西。
「喂!」发现不是鬼就来精神了,方无非腿一伸,踢了他一脚。「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间装鬼干什么?」
「我跑来装鬼?」储少漠嗤之以鼻,甩过衣襟大剌剠地坐到她床边。「我哪里装鬼了?是你自己把我当成鬼!」
「那你刚才笑得那么阴?」她才不信他是无意的,刚才那种笑声,根本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储少漠光明正大地抬手脱了靴,慢条斯理地拉过她的被子躺进去。
「我随便笑笑而已,没想到你跟以前一样怕鬼。这个呢,就叫疑心生暗鬼,怪不了我。」
「是吗?」方无非很怀疑地看著他,没发现自己的床已被瓜分一大块。「储少漠,你这诡辩的本事还是跟以前一样嘛!」
「客气客气!」对方有几两重彼此都清楚,就不必再装了。
方无非白了他一眼,刚想躺回去,忽然发现不对。「喂!」
储少漠舒舒服服地靠在她的枕头上。「干什么?」
她盯著他心安理得的享受模样。「你什么时候爬上来的?」这是她的床耶!
「借躺一下又不会死。」唉,还是她的床舒服,软绵绵、暖呼呼的,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你——」忍耐、忍耐!
破功!方无非一脚把储少漠阳下床,床下传来砰的撞击声。
方无非把头钻出罗帐,对著地上那一坨东西阴笑。「活该!」
储少漠觉得自已很倒楣,自他加入御门後,别说被人踢到,旁人就算想近他的身都有些困难,怎么一回家就三番两次被这个凶得要死的丫头踢到呢?要命的是,不是她武功好,而是自己根本没防备,或者就算有防备,到时还是会自然而然被她踢到。她不禁感到纳闷,怎么会这样?
伸出手摸索,慢吞吞又爬了回去。
「你干什么?」方无非瞪他,随时准备把他一脚踢下去。
「那个……」看到她阴狠的表情,他把身子往外缩了缩。「无非,如果我再让你踢一脚,你能不能别计较早上的事?」
「早上?」她愣了一下,随後不齿地嗤了一声,躺回去盖住头。「你以为我像你这么小心眼?」
闻言,储少漠觉得自己的心立刻像小鸟一样飞起来。「你不生气?」
被子里传来她模模糊糊的声音,「我方无非恩怨分明,今晚是你救了我跟烟波,早上的事一笔勾销!」
「你说的?」他不确定地再问一次。
「废话!」这人烦不烦?她从被子里露出头来,想瞪他一眼,没料到竟与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对个正著。
气氛很好,一盏烛光摇曳,朦胧暧昧;时机很好,三更半夜,所有人都已休息,完全没有人打扰:地点也刚刚好,方大小姐的香闺似乎等待著香艳的意外发生。
储少漠确定自己想歪了——好吧,他老实说,他想做坏事……他想……
「喂!」暧昧的气氛在两人眉目间流转之时,方无非轻柔地唤了一声,他迅速凑上前。
只见方大小姐红唇轻启。「你、去、长、乐、轩、干、什、么?」
阴冷的质问,伴随著一声惨叫在暮春的美好夜晚回荡……
第六章
烟波受的伤极重,幸而方家请的大夫医术高明,两三日细心诊治下来,便将她的伤势稳定下来。
既然人没事,当然就要交代事情了。
方无非坐在临时搬来的一张红木椅上,一边慢慢喝著茶,一边扫过屋内另外两个人。
薛皓一脸好奇地瞧著烟波,而储少漠则依旧笑眯眯地摇著摺扇装风雅。
切,没见过这么爱耍风流的人!
至於被审问的主角,因为伤势未愈的关系,脸色极苍白地靠在床头。
烟波的长相并不出奇,清秀温雅,乾乾净净,与方府的普通婢女没什么差别。然而此时此刻,她脸色苍白,神情沉静,眼神幽深睿智,彷佛换了一个人,浑身充满让人移不开眼的神采。
烟波……她到底是谁?
「咳咳!」清咳一声,方无非开口:「烟波,你好些了吗?」
烟波微笑,「多谢小姐关心,我没事。」
分明不是人下之人,用词虽恭谨,举止间却丝毫不觉弱势——她果然疏忽了。
想到此处,方无非自嘲一笑,随即正色问:「那好,烟波,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话中之意烟波岂会不明白,淡然一笑,她微点头。「本该告诉小姐的,只是有些事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所以……」顿了一顿,她又笑,「小姐想知道的,烟波都会据实相告,只是可否烦请小姐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你放心。」方无非毫不犹豫地保证,「我也不是长舌之辈,更何况关乎他人隐私,自然不会四处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