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薛容若话里的嘲讽,薛敦诚闭上嘴,在心里咒骂败家弟弟的飞机怎么还不快降落。
「爷爷,敦敏只是想趁年轻时四处走走看看,培养他的世界观嘛!您没有生他的气,是不是?爷爷。」马丽柔声道。
薛容若就吃马丽这一套。他拍拍她的手,「当然,我只是生气他结了婚,还去英国念什么书?他早些回来,我都有曾孙抱了,何必这么老了还去公司?」
「爷爷,您才不老,公司还是要有您的德高望重才能无限成长啊!」
「你就知道讨爷爷欢心。」薛容若心里可乐了。她这小娃儿就是对他的味,说什么都可以让他乐到心坎里。
「哎,马丽,你老公到底什么时候才甘愿滚出来?我很想回家补眠耶!」薛敦诚打了一个大呵欠。
「对不起,大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慢,你累的话,回程我开车吧!敦敏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才说着,电视萤幕上出现一张睽违已久的脸。
「那浑小子出来了。」说话的同时,薛容若已大步向前,搂住这个久别的孙子。其他二人赶紧上前。
薛敦敏大力地抱住薛容若,放开手后接了大哥敦诚的一拳,最后才转身向着马丽。
「我回来了。」他眨眨眼,仿佛他们只是小别。
「欢迎你回来。」她发觉他更加英气逼人了,一种属於领导者自信的风采逐渐散发出来。
「走,走,回家去。」既接到人了,要说话来日方长,不急於一时,现在薛敦诚最想做的事便是去梦周公。他们一行人走向停车场。
「老哥,你怎么看起来一脸疲倦的样子?」相较於他的风采,他觉得这个老哥简直是个老头子。
「谁像你!」薛敦诚狠瞪他,「你在飞机上睡得饱饱的,我可是超过四十个小时没睡了。」
「干嘛呀!」薛敦敏哈哈大笑,「为了欢迎我回来,你也不必这么兴奋,还睡不着呢!」
发觉有人拉他衣角,他才回首,却遇上一对同样写着疲倦的眼眸。
「爷爷和大哥昨天通宵开会。」马丽解释道。
「喔!」他用力拍向老哥的肩膀。「真努力,看来我可以享福了。」
「你这小子,别以为每天都是放假日,等你适应时差后就给我到公司来,我倒想知道你在剑桥到底学了些什么!」薛敦诚觉得弟弟的笑脸在此时看来真可惜。
仿佛没神经一般,薛敦敏仍旧嘻皮笑脸。「在剑桥?划船罗,在乡间骑脚踏车散步罗,日子很优闲的。」
「我真想扁你!」吐出这话后,薛敦诚打开车门坐进后座,薛容若也跟着坐了进去。
「喂,喂,男人都进去,谁开车啊!?」薛敦敏哇哇大叫。
「我。」马丽闪人驾驶座。
薛敦敏愣了一下,也坐进车内。
「我不知道你会开车。」他诧异的看着她。
「我每天开车上下班。」她的声音有一丝冷漠。
「你……独立多了。」
「我一向很独立。」她看向后视镜,薛容若及薛敦诚好像都累得睡着了。
「除了在日本时?」
「在日本时我也很独立。」
「除了患思乡病的时候?」薛敦敏知道,在日本那几年,她有严重的思乡情愁。不上课的日子里经常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啥事也不做,就这么看窗外一整天。
「我没有患思乡病。」她用肯定的语气表示。
「喔,那你那时候是怎么了,忧郁症吗?」
马丽斜睨他一眼,受不了他戏谑的口气。「才没有,我只是低潮而已。」
「低潮?」
「是呀,低潮嘛,都会过去的。」
「是吗?」他看着她。「那你现在也在低潮罗?」
「为什么这么说?」她不安地问他。这个人太敏锐了,像一只豹,她所有的情绪他都很容易一眼看穿。
「你的表情和在日本时候一模一样,写着:我很寂寞。」
「我没有。」
「你有。」他定定地看着她,「『坐看峰峦尽是花,寂寞的人坐着看花。』你脸上就是这种神情。」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还读诗。」马丽不确定地瞄他一眼。
「我是为了你。」
「我?」她更不明白了。
「你就像诗人一样善感,爷爷实在不该安排你在公司的,他该让你自由发展才是。」
「别胡说,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薛家真的待她很好,供她读书,又供她吃住,她还有一个白马王子作老公,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她要知足,如果拥有这么多还不知足定会遭天谴的。
「你在勉强自己,别自欺欺人,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薛敦敏看向窗外的来往车流,状似不经意。
「我没有。」
「在国外叫你自己开车出门,根本不可能。」
「我现在可以了。」
「所以你独立了。」
她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肯定句或疑问句,但她很不安,胃的灼热感也更加剧烈了。
第三章
隔天早上,大概每个人都睡过了头。
薛敦诚十点半起床时,只看到薛容若在客厅看报纸。「爷爷,您这么早起啊?」他还是在打呵欠。没理会薛容若的目光,他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
「我哪像你们这些小子,睡到太阳晒屁股!」
「爷爷,您一早火气满大的,小心喔!」
「少废话,你有没有看到二楼那一大堆垃圾?」
「二楼?没注意。二楼堆了什么东西吗?」他走路是向来心无旁骛的。
「敦敏那一堆收藏品。」
「那小子能有什么收藏品?」他嗤之以鼻,老弟在国外向来是游山玩水,凭他的鸟眼光,会有什么收藏品。
「都是些精品。」
「精品?」就凭敦敏?
「没错,哥本哈根的古董骨瓷,嘉靖窑的瓷器,真正的和阗白玉,连一只玉蝉都有。」
「爷爷,您偷看。」
「我何必偷看。」薛容若问哼一声,「我只要把目录清单看一下就知道了,可比你识货多了。」
「真的吗?」他还以为爷爷不懂鉴赏。
「嘿,该不会咱们敦敏少爷想开古董店吧?」薛敦诚打趣道。
薛容若瞪了他一眼,「你少在那里幸灾乐祸,他要是真开了古董店,以后没人分担你的工作,那只会累死你!」
「爷爷,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过劳死。」他装出惊恐的表情。
「那你就要好好管教你弟弟,别再让他一天到晚不安於室。」薛容若正色地说。
「是的。」他向薛容若行童子军礼。「我现在就去督促他。」
「你今天别去,他才刚回来。今天就饶了他,你快准备去公司。」
「喔!」薛敦诚发出痛苦的声音。
「一大早就鬼叫?这么颓废,怎么做公司员工的表率?」薛敦敏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宏亮,和薛敦诚正好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醒啦!」
「早,爷爷。大哥,你一早大颓废了。」
「你早点跟我去公司,我就不颓废了。」
看着大哥一脸的疲倦,还是激不起薛敦敏的任何同情心。「别这样,让我休假一段时间嘛!」
「你要休多久?」薛容若问。
「一个月吧!」薛敦敏从容地吃着早餐。
「一个月?」薛敦诚跳起来,转头望向薛容若。「爷爷,千万别让他休这么久,我快挂了,早点安排工作给他。」
「二个星期。」薛容若没理他们,迳自交代薛敦敏:「你把琐碎的杂事办好,就到公司去,从基层做起。现在去看看你媳妇儿怎么了,去关心她。」
「马丽还没起床?」怎么可能?在日本她都七早八早就起来念书,现在竟还没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