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湾,倪春红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岳家,但她的习惯实在让霜影大大吃不消。她一进门,就拉着岳百贤在浴室里大洗香精鸳鸯浴,留下八百年也散不掉的香精味,熏得霜影头昏眼花。
洗完澡后,她又满身花香,神清气爽地开始表演弹琵琶。由于岳百贤听得如醉如痴,叫好不绝,她一弹就是一个下午,却苦了在书房用功的霜影。
霜影读书的时候向来是心无旁骛,从来不会被外界干扰。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琵琶的声音就是会把她的脑袋震得发昏。她对国乐有一点研究,知道倪春红的技术应该算是相当高明,但是进了她耳中却全成了穿脑魔音,让她坐立难安。
现在,她连帮爸爸做早餐的权利也失去了。
倪春红看到她,嫣然一笑:「霜影,早啊。我看妳很累的样子,所以就没叫妳了。来吃早餐吧?」
霜影看着餐桌上的食物:烤土司、煎荷包蛋、香肠、火腿,咖啡机上还煮着一壶浓黑的咖啡。
「爸,你不是说早餐要吃清粥小菜才健康?」
岳百贤轻松地说:「清粥小菜吃了那么久,已经够健康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霜影蹙起眉头,赌气地说:「我要自己煮粥吃。」
父亲并不介意:「好啊。」
她气呼呼地动手洗米,耳边听着倪春红娇滴滴地对父亲说:「贤,要不要再喝杯咖啡?」
父亲笑嘻嘻地说:「好,麻烦加一颗糖就好了。」
霜影越听越火:什么「贤」?肉麻死了!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在装可爱,真受不了!秦寒涛有这样的母亲,也真是辛苦他了。
一想到秦寒涛,她顿时全身发软,呼吸不顺。她在加拿大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只要脑中掠过他的名字或影像,手脚就好像全不是自己的,脸颊烫得可以煎蛋,心脏跳得像匹疯马,连脑袋都变得一片混乱。
她一直以为是被暴风雪吓到的后遗症,但是这后遗症也持续太久了吧?
这时又听到倪春红说:「说到寒涛……」
霜影全身一震,竟失手把正在洗的一锅米全打翻了。「哎呀!」
「怎么回事?」倪春红走了过来:「我来帮妳清理吧。」
霜影坚决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妳回去坐着吧。」其实她是希望她能多谈一些秦寒涛的事情。
倪春红拗不过她,又回到自己座位。岳百贤问她:「妳刚刚说寒涛怎么了?」
「他呀,他专喝黑咖啡,而且都是要超浓的,完全不加一点糖跟奶精。我看得胃都痛了,他却面不改色一口就喝下去,真是败给他了。」倪春红笑着说。
水槽旁的霜影暗暗点头:哦,原来他喜欢喝黑咖啡呀。爱喝那么刺激的东西,怪不得那个人老是火气那么大……
等一下!她忽然惊觉:那个人爱喝什么饮料,关她什么事?明明是件无聊小事,她居然还竖直耳朵听?真是发神经啊!
灵机一动,她开口了:「倪阿姨〈她故意连姓氏叫她,表示倪春红是跟她家无关的人〉,妳不用回去看看秦医生吗?他气成那样,妳总该跟他谈谈吧?难道妳就这么不管他了吗?」
倪春红嫣然一笑:「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等他冷静一点再说吧。妳放心,我那乖儿子向来最明理懂事,他一定很快就会谅解我了。」
那个人哪里明理懂事啊!霜影在心中暗骂。
「不过呢,」倪春红笑得更开心了:「霜影妳这么关心我们母子,我真的好开心哦。我们果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岳百贤感动地说:「霜影,妳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儿,爸爸太高兴了。」
霜影差点气昏过去。谁在关心他们?她是在暗示她快点回秦家!
只听得倪春红轻叹一声:「说到这个,接下来我也该准备帮寒涛娶个媳妇了。」
「匡锒」一声,霜影把铁锅掉在地上,声音震动了整个屋子。她急忙捡起,回头对吃惊的二人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谈。」
岳百贤说:「他总该有女朋友吧?条件那么好,年纪也差不多了。」
倪春红长叹:「就是没有啊。他以前跟一个当牙医的女孩交往十年,一直都很稳定。我还在想可以去提亲了,谁晓得他就忽然跟我说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不知道啊,他跟我说是个性不合。你说奇不奇怪?都在一起十年了才说个性不合?一定有别的理由,只是他不想告诉我。」
霜影蹙着眉头思考,那个人跟交往了十年的女友分手,却不肯告诉母亲理由,依他的个性,很可能是因为……
倪春红还在哀怨:「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交过女朋友。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可是他就是没兴趣。我真怕他是因为受不了分手的打击,准备一辈子当单身汉了。我也想抱孙子啊!」
岳百贤捏捏她的脸:「岳夫人,才刚当新娘就急着做奶奶啊?不用那么急啦!」
「说的也是哦!」两人又嘻笑了起来。
霜影没再去理会他们的肉麻情话,只觉得胸口沈甸甸地,像塞满铅块。
十年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也许那个人真的是因为忘不了旧情人,所以才一直没再谈恋爱。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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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秦寒涛头也不抬地回答:「进来。」
门推开了,护士小盈走进办公室。「院长,这是您要的病历。」
「嗯,放着吧。」
小盈望着那张沈思中的俊脸,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就出去。院长虽然严厉,却是医院中许多女性同事的梦中情人,包括她在内。当他和交往十年的女友分手之后,大家都是跃跃欲试,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把他迷住,嫁入豪门当凤凰。
可惜的是,院长似乎有很严重的恋母情结,对理事长以外的女性完全不放在眼里,让他的爱慕者们失望不已。好不容易现在盼到理事长结婚了,女孩们又振作精神,摩拳擦掌准备向院长施展她们的魅力。像这个送病历的机会,可是小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来的,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她堆出满脸笑容,娇滴滴地说:「院长,今天天气真好耶,一点都不像冬天。我们准备把重病病患推出去散步晒太阳,您要不要一起来呢?」
秦寒涛没有回答,只是翻阅着病历,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盈紧张得全身冒汗,却还是决定再接再厉。
「院长,我知道您很忙,不过老是闷在办公室里也不好,偶尔也该动动筋骨嘛。而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情也会变好哦。」
秦寒涛终于斜眼看她,然而却是凌厉的一瞥,吓得她往后一缩。
「妳很闲是吗?都没事做了?」
「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快回去做事啊。如果真的没事做,妳就去胃肠科帮忙灌肠好了。」
小盈慌慌张张地说:「不不,不用了。我这就回去工作……」说着就落荒而逃。
秦寒涛把病历往桌上一扔,不耐地叹了口气。「呼吸新鲜空气心情就会变好」?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被自己母亲当傻瓜耍,有谁心情好得起来?
望着窗外耀眼的阳光,他陷入了回忆里。
在他十九岁那年,父亲秦伟清因为操劳过度而骤然过世,母子两人顿时失去依靠。由于他还未成年不能继承医院,就由叔父秦伟雄担任代理院长。然而叔父虽然热心,能力却远不及他父亲,由于员工管理不善,接连着发生好几件医疗纠纷,医院的声誉逐渐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