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炀用眼神请示赫连阎。
赫连阎那没有温度的眼瞟向蜷缩在地上的那条臭虫。
那天在车上,祖乐乐潦草含糊地带过祖葑卿和他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叔父和婶母的事。知道了一点点的眉目,他再去找间效率高的征信社查一下,什么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他全都知道了。
祖乐乐父母皆殁,老家在台南。
黑心叔父趁着她北上求学时搬进她家,从她祖父母那将她父母罹难所获的保险金全骗走,并将房子侵占,一对老人家虽未被叔父赶出房子,却也未被善待。
祖乐乐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个个也都自顾不暇,没人能接济她,所以她从大二那年开始,便有家归不得,还得身兼数差寄钱给祖父母。
她寄去的辛苦钱,有时还被叔父攫走。
一对老人家与其说是病死,不如说是被坏心的么儿气死。
也因为征信社的调查报告,他才知道地上这家伙在那天之后来找她要了几次钱。
「祖葑卿,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他问。
「什……磨……死……间……」口齿不清地说了几个字,他的嘴巴痛死了。
表兄弟俩的默契极佳,不需太多废话便能心意相通,齐炀朗声讽刺地大笑后,代赫连阎回答,「你还能让他们打多久。」
征信社寄来的资料他也很「不小心」地全看了,反应和阿阎差不多,怒得想将丧尽天良的这家人剉骨扬灰。
齐炀那句话,对两名打手来说犹如影片开演前的预告,他们兴奋地摩拳擦掌,等待他下达命令。
祖葑卿被打到只剩下右眼能勉强睁开一条细缝,从微缝看到两只野兽垂涎的阔笑,他害怕得不住直往后缩,企图远离威胁。
可怜他努力了半天,移开的距离仍是有限,两名打手只消跨出半步,便又将他逮回来。
其中一个单手抓起他的衣襟向上一举,祖葑卿就像鬼一般离地三尺了。
他登时吓得颤哭起来。「呜……真……低……不、知……道……堂……姊的人……」只为了几万块钱,害得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的命也太轻贱了吧,「求求……你……呜。」身体陡然一晃,接着右眼被揍了一拳,教他再也说不下去。
赫连阎放在胸前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他马上接起来电,电话那头的人简短告知祖乐乐的下落,说她人在台南祖家。
「阿炀,找到乐乐了。」欣喜若狂的赫连阎一说完便飞奔向巷口,齐炀忙不迭地跟上他,临走前还向打手比了个手势。
他们离开没多久,祖葑卿即被放开,像条破布般坠地,呼吸浅得几乎不可闻。
第十章
飞车下到彰化时,赫连阎又接到电话,说祖乐乐已经平安离开台南,正在北上的火车上,目的地是台北火车站,预计下午五点半到台北,于是他们马上掉转车头回台北等人。
「她到底去台南干么?」齐炀顺手点了根烟,不忘问他,「要不要?」
「不了。」他推开他递来的烟盒及打火机,懊恼地爬了爬头发,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她去台南干么。」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处理公事,是个严重疏忽女友的可恶男人,难怪高玉凌会骂得高亢激昂。
那么换个方式问好了。「你最近都在干么?」
对啊!他最近都干了什么蠢事来着?!赫连阎不禁问犯蠢的自己。
要是早八百年前将那个人拖下位,就没有今天这桩麻烦事了。
Shit!
「阿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齐炀忍不住出手搥他。
他身微侧便闪过他的拳头,闷闷不乐地答,「在暗搞──」
空穴果然不来风,阿阎终于付诸行动了。「我了、我了、我非常地了。」说完,齐炀咥笑不止。除了乐见赫连阎「振作」外,也是对未来将不会再突然杀出莫名其妙的理由来刁难他的工作而感到高兴。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了。
「噢,真他妈的爽毙了!阿阎,董事会对于由你提议、梅瑟叔叔推荐的人选,可否满意?」
「还没定案,不过我相信要过关,绝对是没问题。」他自信满满地说。
「那你何时风光回任?」
「不知道。」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问的是你的事,你为什么不知道?」齐炀诧异。
「我无意谈远距离的恋爱。」
在确定能将那个人拉下位后,他就不断被某个中年男子追问何时回任,也是在当时他才意识到,他不想和祖乐乐分开太远。
两人之间的感情虽然还未深厚到让他想娶她,或是她不顾一切追着他到亚特兰大,但……承认吧,赫连阎,你根本是个胆小鬼,是你自己不敢问吧。
开始交往没多久后,和她一起生活的念头便时常浮出脑海,倒不是色欲熏心,贪图上床方便,而是若两人的生活习惯不相差太多,他想,他会是先提出结婚要求的那一方。
一起生活好吗?
这句话,至少在他的唇齿间绕转上千百次了。
但却一直缺乏勇气开口……
齐炀飞快地看他一眼,被他再正经不过的神情给骇住,一会后,突然意识到男女交往最终的结果,不是分手就是结婚,只能二选一,依他的个性会选哪一个呢?
想到可能的结果,齐炀兴奋得差点将他们乘坐的这辆车开去亲右前方的一辆车的车尾。
「喂!」他的失控举动吓得时时泰然处之的人也崩色,思绪从懊悔的泥沼硬生生爬出。
「你他妈的转性了哦?」
「随你怎么想。」嗟,没事这么精干么。赫连阎蒙住脸,将发烫的肌肤摀住。
得知祖乐乐平安无事,他也松了口气,此时才感到疲倦。
「阿炀,你累的话再叫醒我换手。」
「我还想问……喂你……喂!」还真睡着了哩。睡就睡,干么把脸摀那么紧。
咦?
趁着与前方车至少有三个车身长的空档,齐炀悄悄靠近他的脸。
骇然瞧见他手没摀到的皮肤跟他的耳朵,都出现可疑的红,齐炀的眼霎时瞪到最大。「阿、阿、阿……阎……」
「闭嘴啦。」气息都喷到他手指上了,他会没感觉才怪。
「我……我、我、保、保证只问一个问题。」他兴奋得口齿不清。
「人心不足蛇吞象。」
齐炀闻言傻住。太深奥的中文他都还给国文老师了,他听不懂啦。
「开你的车啦。」那是他曾在乐乐借他的某一本漫画上看到的,当时觉得新奇,就把它背了下来。
「是。」
阿阎从出生就一直待在美国,他至少还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照道理说,他的中文应该会比阿阎强,为什么他却听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酷酷的阿阎也和祖乐乐一样,说话都要啦来哪去的,难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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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孤单身影隐藏在出收票口的人群中,其实并不好寻觅,但赫连阎却一眼便看到溺在人海中的祖乐乐。
小脸上充满憔悴之色,秀雅的双肩垮得像是承担千斤重般,让他心疼不已……
心疼?来不及仔细分析那陌生的感觉为何会产生,他的两脚已无声无息地走向她。
一步接着一步,在两人愈来愈靠近时,他的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
前方的路被双名贵休闲鞋的主人挡住,祖乐乐被迫抬起脸。
赫然看见赫连阎的脸时,历经长途旅程而感到疲倦的神经一时无从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