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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谁啊?」我大声问道。

  没有回答,但是在远处,我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孩子,我知道这只能是小吉利,她曾从大门边的紫阳花丛后面窥视我。

  我继续快速走着,不一会儿,只见树林逐渐稀疏,透过树丛我看到了一条路;这时我意识到我是置身于通向高地和大门的斜坡上。

  索迪太太还象我来时那样坐在门边,手里不辍编织。

  「怎么,小姐,」她嚷道,「原来你是出来散步的?」

  「我与阿尔文小姐出去散步。在林子里我和她失散了。」

  「啊,是这么回事。那么,她跑开了,是不是?」索迪太太摇摇头,这时她走到大门口,拽了拽身后的羊毛线团。

  「我想她该会认识回家的路吧。」我说。

  「我的天哪,那当然罗。这里的树林,没有哪一处阿尔文小姐不熟悉。噢,你还弄到了一枝水苏花。噢,那很好。」

  「阿尔文小姐摘的,她非要插进我的扣眼里不可。」

  「啊,是这么回事!你们已经成为朋友了。」

  「我听到小姑娘吉利在树林里唱歌。」

  「是这样的,她常在林子里唱歌。」

  「我喊她,可是她不肯来。」

  「她象一只小母兔那样胆小。」

  「好,我想,我得走了,再见,索迪太太。」

  「再见,小姐。」

  我走上环形车道,从紫阳花和倒挂金钟属植物旁经过。我的耳朵竭力搜寻着歌声,但是除了林丛中偶有什么小动物发出声响外,便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我到家时又热又累。我径直朝房间走去,拉铃要水,当我洗沐罢,梳了头,走进书房时,午后茶点已经备好等我了。

  阿尔文坐在桌边;她看上去一本正经,绝口不提我们下午的历险,我也没有提及。

  茶后,我对她说:「我不知道别的女教师给你订过些什么章程,不过我建议我们上午上课,午饭和午后茶点之间休息,然后再从五点学到六点,这时我们要在一起阅读。」

  阿尔文并不回答;她全神贯注地端详着我。

  然后她突出问道:「小姐,你喜欢我的名字吗?你是不是认识别的叫阿尔文这个名字的人?」

  我说我喜欢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有人也叫这个名字。

  「这是科尼什语,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清楚。」

  「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爸爸会讲、会写科尼什语。」她提到爸爸时陷入了沉思。我想:他至少为她所仰慕,她急于得到他的指教。她继续说道:「在科尼什语中,阿尔文的意思是小艾丽斯。」

  「噢!」我应声答道,声音有点震颤。

  她走到我的面前,双手放在我的膝盖上,仰望着我的脸,庄重地说道:「你瞧,小姐,我妈妈名叫艾丽斯,她已经不在了。不过我的名字还是随着她,那就是我叫小艾丽斯的原因。」

  我站了起来,因为我再也忍受不住这孩子的凝视了。我走到窗边。

  「瞧!」我说,「两只孔雀到草坪上来了。」

  她站在我的肘边,说道:「它们来要吃的,贪心的东西!戴茜快给它们送豌豆来了,它们可清楚哩。」

  我并没在望草坪上的孔雀。我此刻记起火车上的那个人的嘲笑的目光,他曾经提醒过我,要当心艾丽斯。

  第二章

  我到梅林山庄的第三天,家主归来了。

  就我的职责而言,我已经进入常规了。阿尔文和我每天早餐后就开始上课。除了她还想用提问来使我难堪(我知道,她巴不得我答不上来)以外,我发现她是个好学生。倒不是她想讨好我;而是她对知识的渴望如此强烈,可以说是达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我认为在她头脑里有某种秘而不宣的计划,假如她能将我的知识都学到手,她就能对她的爸爸提出这个问题:既然小姐没有什么可以教我了,把她留在这儿还有什么必要呢?

  常常想到这样一个故事:听说有些家庭女教师晚年的幸福往往得益于那些在过去孩提时代受教于她们的人。我绝不会有这等好运——至少就阿尔文而言。

  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及艾丽斯的名字,我就吃惊不小。白昼一过,我感到这个宅子到处都是可怕的幽灵。那当然都是幻觉。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人以及他的具有预见性的谈话是不祥之兆。

  我独自呆在房间里,这时宅子里静悄悄的,我实在奇怪:艾丽斯死于什么原因呢?她一定是个十分年轻的妇女。是这样,我自言自语,因为她是个新亡的人——一年时间毕竟不算太长——她的灵魂仿佛仍在这儿出没。

  夜间我会醒来,谛听我认为是声音的一切动静,这些声音如泣如诉:「艾丽斯,艾丽斯,艾丽斯在哪里?」

  我走到窗前,侧耳倾听,那私语声象是由空中传来。

  戴茜,象她妹妹一样,都不是什么具有想象力的人,当她第二天早晨给我送热水来的时候,她就对我的幻觉做出解释。

  「小姐,昨天夜里你听到古老梅要海湾的涛声了吗?整夜地西斯……西斯……西斯……喔……喔……就象两个长舌妇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谈话。」

  「呃——对的,我听到了。」

  「就象在某些晚上海水翻腾,风从一个方向刮来。」

  我嘲笑自己。对每件事情都只有一个解释。

  我对这个家里的人逐渐有所了解。有一天塔珀蒂太太把我叫去喝一杯她的欧洲防风酒。她希望我在这里感到舒服;然后便向我谈起她讨厌的那个人——塔珀蒂。因为他眼爱盯着、手爱摸着处女——越年轻越好。她怕基蒂和戴茜象她们的父亲。这是一件遗憾的事,因为她们的母亲,根据她自己的看法,是一个敬重神明的人,在梅林教堂,每个礼拜天的早上和晚上都会看到她。现在姑娘已经长大成人,她不但要考虑乔·塔珀蒂是否会追求从农舍里走出来的塔利太太,而且要考虑戴茜在马厩里与比利·特里海或是基蒂与来自威德登山庄的小听差在干什么。这对于一个敬神的妇女来说实在是艰辛的生活,她只想干正经事,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去看门房里的索迪太太,听她谈谈她的三个儿子以及他们的孩子。「我从来还没有见过这样让脚趾戮破长统袜的人。让脚趾不戮出来是谁都得干的活计。」

  我急于了解的是我所住的这个家,对缝补袜子的复杂事儿不感到怎么有趣,因此我并没有经常去拜访索迪太太。

  我有时想抓住吉利,跟她谈谈;不过尽管我时常见到她,却一次也没能如愿。我喊她,但这一喊反而使她跑得更快。每当我听到她那柔和的低唱时,没有一次不被深深触动。

  我应当为她想想办法,我对这些乡下人很恼火,只因为她不象她们,他们便认为她是疯子。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吉利谈谈。我想透过她那双蓝眼睛茫然若失的凝视发现她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她对我感兴趣,我相信通过某种方式,她已经发觉我对她也感兴趣。可是她害怕我。在什么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吓坏了她,因为她是那么反常地胆怯。如果我能发现这个原因,如果我能让她明白至少我身上没有什么可让她害怕的,我相信我便能帮助她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

  在那些日子里,我认为我对吉利比对阿尔文想得更多,至少平分秋色。后者在我看来只是个刁钻古怪、娇纵成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有成千上万。我感到名叫吉利弗劳尔的孩子则是独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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