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儿的爹原是宫廷的第一御厨,因为某些原因离开皇宫,带著小小的她来到这毫不起眼的城镇生活。他在城东的高升酒馆担任主厨,而天资聪颖的甜儿自幼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就懂得品尝试味,评论得头头是道,明眼人一看就知她在此方面有过人之才。
但身为前任御厨的父亲,却不许她亲执厨柄、下厨烧菜,仅让她参与调味过程。好学的甜儿无法满足现状,但几次恳求父亲都没有用。
在一次偶然情况下,她发现父亲的床底下藏有一本厚书,翻开来看竟画满一页页的食材以及烹煮之法,她如获至宝地趁机将它偷偷携出,在河边找到这个隐密的地点偷习厨艺。
只是书上除了图画之外,其馀的字面解释她都看不懂,这时恰巧遇见识字的何季展,从此展开两年多的合作。这段期间他念、她煮,她煮、他试,他们两小无情,约定谁都不可泄漏这个秘密。
由於何季展是城西馔食楼大老板的小儿子,所以各类食材的取得皆难不倒他,甜儿在他的帮助之下,顺利练就一身惊人厨艺。
午後的微风徐徐吹来,他俩不知不觉肩并著肩睡去,待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糟了!怎麽这麽晚了?我得赶快回去,不然又要挨爹的骂了!」方才的午後睡意,一下子被天边的红日惊醒过来,连忙跟何季展道别,著急地往回家的路上赶去,「季展哥哥,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
「嗯。」
「啊!甜儿……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什麽事?」甜儿回头问道,夕阳将她小小的脸蛋染成一片绯红。
「不,没事,你赶快回去吧!」
「嗯,再见。」她挥著手,向他道别。
看著她离去,何季展闷闷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语。其实他目前正面临一个无法抗拒的难题。
「甜儿,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啊!」他暗中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望著眼前这片与她相处了两年多的地方。
在爹的坚持下,他明天就要起程上京去了。十三岁的他将要远离家乡,前往京城的书院寄读,以考取功名完成爹对他的期许以及心愿,但他却无法启齿向甜儿开口道别。
「我会想你的。」他轻声低喃,「你也要想我呀!」
谁知这一别,转眼就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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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儿、甜儿!」杨玉红捧著一叠碗盘经过後院,欲走到厨房递给母亲杨婶清洗,碰巧看见甜儿坐在水井旁发呆,於是便开口唤她。
「嗯……什麽事?」她下意识地回答,事实上她早已进入半睡眠状态。
昨晚她研究一份得来不易的菜谱,沉迷到忘了睡觉时间,待一回神,天早已蒙蒙亮起。
「财叔在前堂叫你呢。」
「喔!我知道了。」她迷迷糊糊地站起,睡眼惺忪地朝柴房走去。 「甜儿,你要去哪?」杨玉红吃惊地问道。
「前堂啊!」
「可是那里是柴房呢,前堂在那!」她勉强腾出一只手,指引她正确的方向。
「喔!小红,谢谢你。」她张开半眯的眼,顺著她手指的方向,拖著沉重的脚步往前堂走去。
「唉,更是的!」杨玉红轻轻摇头叹息,接著便赶紧转身走向厨房。
迷迷糊糊地走著,甜儿眼前彷佛出现许许多多的食材在半空中飞舞著。
「白菜、细笋、萝卜、竹笋、韭菜、豆腐、黄鱼、肉丝、兔腿、鸭掌……还有——猪头!」
什麽?她愕然发现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猪头,瞪著铜钤大的眼直盯著她瞧。
「嗯,头皮、耳朵、颊肉、鼻子、舌头。」她将猪头上可以当作食材的部位一一道出。
没想到眼前那颗猪头竟然开口说话了,「死甜儿,你将我当成什麽了?猪头吗?!」
「哇!」她被眼前会说话的猪头吓了好大一跳,这才从睡梦中完全惊醒,她定神一看,原来眼前的并不是什麽猪头,而是高升酒馆许老板的儿子许正宝。
「宝哥,怎麽是你?」
「甜儿,我有长得那麽丑吗?竟然被你看成猪头。」
「没、没有啦,你不要误会,是因为厨房刚刚送来了一头猪,我在想该怎麽料理才好。」她忙陪笑道,以免伤了他的心。
说真的,眼前的许正宝长得一点也不像猪,他有一副昂藏的身子,脸上端正的五官透露出一丝憨厚,如果勉强要形容的话,还比较像是一头牛。
「嗯……甜儿,你的气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先回家休息?」长甜儿两岁的许正宝十分担心地看著她苍白的脸蛋。
不过甜儿婉拒了他的好意,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晚睡的原因。
「谢谢宝哥的关心,甜儿没事。对了,听说财叔找我,我要赶快过去。」她话一说完,便匆忙地往前堂跑去。
掌柜的财叔拨著眼前跟随他二十几年的算盘,眼角馀光瞄到甜儿走来,於是抬起头问:「甜儿,你爹还是在厨房喝酒吗?」
她低著头回答,「财叔,我爹他……他还是老样子。」
「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们酒馆月月赤字,如果你爹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我们酒馆撑不了多久喽。」财叔深深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在这把年纪失业,况且他在高升酒馆也服务二十馀年,对这间酒馆自然有著超乎寻常的情感。
「我知道。」甜儿的眼眶泛红。她知道,要是酒馆真的关了,那她跟爹爹就得流落街头了。
「财叔,不会的!我不会让这间酒馆就这麽关门的。」与杨玉红自後院踏进前堂的许正宝,恰巧听见两人的对话,不禁热血汹涌、慷慨激昂地说。
「是、是!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如果你真那麽有本事,那你也给我上京考个状元回来。」高升酒馆的老板——许高升刚好自外收租归来,听见儿子这麽说,忍不住大声取笑。
许正实听见老爹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爹!你怎麽这麽说,你明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
自从前些日子,京城里传回七年前举家搬往京城的馔食楼三少爷高中状元的消息,许正实的耳根子就没一天清静过。
数年前延安城里,城西的馔食楼与城东的高升酒馆皆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饭馆,由於两家的菜都十分好吃,所以竞争相当激烈,两家的老板更是视对方为一生劲敌,无论什麽都要和对方一较长短、互争高下。
不过在馔食楼的老板何毕决定举家搬迁进京後,情况就大为逆转,高升酒馆自此荣获延安城第一酒楼的称号,让许高升以及高升酒馆著实风光了好几年。
只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前,高升酒馆的大厨李善仁不知为何因素,竟然沉溺於杯中物,厨房的工作逐渐荒废,不但料理的味道走样,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因此酒馆里原本高朋满座的情形越来越少,到最後,整间酒馆即使在中午生意最好的时刻也只有三五桌常客,而且仅只是喝酒而不点菜。
迫於无奈,许高升遣散了多馀的人手,只留下掌柜的财叔、厨妇杨婶、人称李铁锅的主厨李善仁,还有跑堂的杨玉红以及甜儿。
「看来我这次非得跟那李铁锅好好谈一谈不可!」许高升气呼呼地抽著烟管,欲转身走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