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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协介冷静地回答,却愈发撩起野岛的一把火。

  「他们就只晓得要钱!觉得人家援助是天经地义。你知道日本掏了多少钱给这些国家!这些都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呀!我可是实实在在地向政府缴税的!应该有资格发一下牢骚吧!」

  时男打断话柄。

  「明白了,没有人说不准发牢骚!你有你努力生活的方式。」

  时男充当和事老,我看着就只觉得他一个劲儿地卑躬屈膝。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做,反正大家讨论,有话就尽管说出来好了。说起来,早阵子听时男说,野岛给他介绍了一个客户。他是为了这个吧?

  野岛粗暴地抓起脱下来的短褛站起来。

  「协介可真伟大哩!我只不过是个一身铜臭、资本主义的日本上班族罢了。不过,我对这份工作感到相当满足。」

  野岛离开之後,就只剩下一个烂摊子。

  「那么,我们也走吧。」

  不知道是谁扬声,结果,人家都纷纷站起来打算离开。_眨眼,就只剩下我、时男和协介。明明是欢迎协介回国的,怎科却落得如此难堪的收场。

  「我们也走吧?」

  时男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们也就离开了。

  走到外面去。我靠近协介。

  「对不起,一塌糊涂。」

  「不、我也不对。难得大家聚首,让我一手砸坏了。」

  「你没有错哇!」

  稍等了一会儿,时男出现了。

  「对不起。」

  时男也一睑歉意。

  「不,别放在心上。再见。」

  协介在灰色里踟橱独行。他的背影满是孤寂。这里可是新宿的中心区,不是甚么亚洲偏远山区,他却像背着遗世孤独似的寂寞。刚才到底有多伤他的心呢?

  「我送你去车站。」时男说。

  「为甚么……」

  我嗫嚅。

  「喔?」

  「为甚么要唤来一帮人呢?协介说想跟你见面,你却拽来一班无关痛痒的朋友来!」

  听着自己的声音拉得紧紧的,我也感到意外。

  「我想一班朋友闹哄哄的,他会高兴呀!」

  「你总足这副睥性!没心没肺的!老是好心做坏事,你白己却完个没有察觉出来!这种态度,有时候也真教人受不了!」

  「甚么意思!不用这么说吧?我也……」

  还没有听完他的话,我就转身离开。

  我感到丢睑。面对协介,我替时男感列惭愧。我头也小回,满肚子火,一双脚只管走不停。

  第四章

  时男 歪斜的月亮

  心里觉得好害怕。

  看着渐行渐远的奈月。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察觉出来。

  当我知道协介回来,真的满心高兴。好想跟他碰个面,好想跟他话旧聊天。这种

  心情可一点不假。不过,相约的日期愈是挨近,我就愈发抗拒单独去跟他碰面。剔开那份喜悦,心里就是重甸甸的。

  到底为甚么呢?我自己也无法跟奈月说个清楚。总之,我给其他朋友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来。老实说,任谁都没关系,总之不要单独赴会。

  跟协介碰面了,正如我所料,不,是出乎意料地,那家伙神釆飞扬,我就像矮了一截似的。我想把这种心情藏起来,躲在一帮朋友里面,准可以掩盖这种怏快不快。

  我做梦都没想到,野岛那个家伙会这样子跟协介顶撞起来。可是,他的心情也不难理解。

  大家还是学生的时候,都是满怀大志神釆飞扬的。现在怎么样了?当了上班族,日复一日,就只晓得跟客户低声下气,就在上司的喝骂声中、斗志都要蒙灰了。跟协介见面,就正好戳穿了这个事实。

  或者,野岛也是同一想法吧?协介嘴巴没说甚么,可是在沉默里教人感到一份责难的情绪,就像是质问我们:「这样子就好了?就甘心过着这种生活?」

  所以我不愿意怪责野岛。也许协介受伤了,可是也伤了野岛。我自己都重伤。

  这种心情,奈月又怎会了解。我也不要她知道,不要教她觉得我妒忌偏执没自信。就让她骂我没心肝算了。

  今天早上,在火车上又觉得浑身不舒服了。我强忍恶心,却换来额头冒汗。我咽了好多遍口水了。

  最近,这种症状好像愈发严重起来。

  以为身体出了甚么毛病吧,可是一下火车,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跟前,整个人又踏实起来。也许是血压低吧。

  「宫永!」

  又是「癞蛤蟆」的声音。我站起来,好不烦躁。

  「是,甚么事?」

  「O公司的社长,甚么时候出差回来?」

  「这个嘛……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後吧。」

  「甚么大概不大概!」

  「不,是一个星期之後。」

  「这趟出差好长时间哩!一定要待他回来才能够签合约?」

  「这是他们办事的方针。」「都已经签了草约嘛!我跟部长交代过了,货仓那方面亦已经准备就绪。唉,还不正式签合约,就只能够按兵不动。」

  「对不起。」

  「还差一个星期,肯定了?」

  「是。」

  「嗨,回去吧。」

  我垂下头返回座位。

  O公司那份合约临门报销了,我没有跟「癞蛤蟆」报告。早阵子我才痛快地堵住他的嘴吧,现在却说生意砸了,我的脸要往哪儿搁?

  不,其实原来打算第二天就跟他和盘托出,我却宿醉未醒,拖拽着像绞紧抹布的

  身躯回到公司,「癞蛤蟆」就在早会上,兴高釆烈地宣布我已经签订合约。

  「宫永这次做成了一桩大买卖。现在虽然经济不景气、他却证明了只要肯苦干、勇往直前就会成功。你们别让他一人专美,给我努力!」

  我已经没有可能冷静地道出真相了。

  自从那天开始,我拼命跑生意。跟「癞蛤蟆」说O公司的社长出差了,多少可以拖延一阵子。我希望在这点时间裏挣来一份新合约。只要合约在手,「癞蛤蟆」就不会唠叨。

  可是,总是到处碰壁。用口实借回来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我一定要拼命抓来新合约。

  今天,我也跑足一整天,拜访过好几家公司。有些光是打电话过去预约就已经拒人千里。有些尽管答应见面也要让我等一个小时,一碰面却二话不说拒绝了。就算肯跟你详谈,到头来也是泡汤,总之就是瞎费神徒劳无功。曾几何时,这种台约得来不费吹灰之力,我最近到底搞甚么鬼呢?

  踏入八月,盛夏太阳不留情地照着我。柏油路都溶化了,鞋跟都陷进去。办公室开着冷气,室外气温却超过三十度,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身体适应不了温差,教我耳鸣头痛。

  大汗淋漓就只管喝水,胃液给冲淡连食欲都没有了。一跑进咖啡室,就要点饮料。

  最近,我只管挑那些位置隐蔽气氛阴沉的咖啡室。工作碰壁陷入低潮,就自然跟这种地方搭上。

  到了中午,我发现车站附近一幢老旧的大厦一楼,就有这么一家店子。位置偏僻隐蔽,大门破破落落,总之适合不过。如果是甚么地下赌场可糟透了。一手推门进去,原来都是一家普通的咖啡店罢了。

  我在一个靠墙的厢座位坐下来,点了咖啡和肉酱意大利面。我拿出香烟,准备点火,环视四周,满眼都是结了领带的上班族。他们大抵跟我一个心情一样想法,才选上这里吧?

  这种情况之前都碰上过了。跟我一样的上班族,自然会挑上这种咖啡店,大家聚在一起,就像那些象冢一样,来个集体死亡。

  现在我觉得跟他们亲如手足。虽然大家没有说上半句话,没有眼神交流,可就是觉得这里如家_样教人感到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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