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对不起,头脑好像有点混乱……」
「这个当然了,连我自己都想不通哩!当我察觉自己这样子也好苦,觉得自己不正常,也就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女性化。可是,我要放弃了,根本就没法一辈子都自欺欺人。现在好不容易拿稳主意,算是要坦然接受自己。」
我瞟着早已凉透的奶茶,承着天花板倾泻下来的灯光,色泽温润柔和。
「可是,为甚么要跟我说?」
「我也说不清原因,就是受不了被你误以为我再三破坏你跟时男的感情。你可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小夜子……」
「希望你千万别觉得恶心。」
「我没有这么想。」
「虽然我也知道不容易,但我要寻找一个可以接受自己的情人,当然是女性了。」
小夜子最後泛起的笑容,委实美丽,我也看得入迷了。我倒不认为这种美丽不能够让男人分享有甚么可惜。美丽是超越性别,教人心眩神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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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长吩咐我下个星期出席制作会议的时候,我惊讶得指着自己直叫。
「我?」
「是呀!」
「可是,为甚么让我……」
「上_次你不是提出意见吗?部长就好想听取一些新鲜的声音。原本营业部就光是我_个人出席的,现在就加上主任和你。还有,开会之前,希望你先准备好各式各样的资料,例如要仔细分析之前的营业额,要找出颜色和款式的资料,分析这些变动对销售数字有多少影响。作为营业部,若没有确实数据支持自己的意见,就只会落得给制作部奚落的下场。」
「是……」
「这些资料,你一个人做得来吗?」
「我会尽力而为。」
「那么交给你了。」
我是百般滋味。那次会议是个契机,大家都肯定了我的位置,心里固然高兴。不过,这其实是仗着横竖辞职才有恃无恐,从来都不曾想过竟会换来这么一个转机。反过来想,其实自己也希望在工作上有多少发挥的机会。反正辞职都无所谓了,就不会介怀失败、也不会担心挨骂,倒可以直言不讳抒发意见了。
首先要整理资料。我对着电脑埋头苦干,翻查过去五年的销售成绩。这种工作很费工夫,不过,总比每天净是对着那些销售和采购数字要强,我现在干得要投入起劲多了。
快要下班,我在走廊上跟东主任撞个正着。她看见我就一脸不是味儿的表情。自从上次那个会议之後,她就老是用这张睑对着我。今天却又有些特别了。
「福山,听说你有份出席下个星期的会议呢!」
东主任还是那副尖酸的语调。
「是,请多多指教。」
我礼貌地低下头来。
「部长三心两意也真教人头痛。营业部就只懂得罗列一大堆数据,对产品根本一无所知。嗯,我倒不介意你参加会议,不过希望你下点工夫,好歹掌握_些专门知识。门外汉的意见,第一次听来也挺新鲜的,不过都是现凑的主意罢了。上一次让你歪打正着,尝到一点甜头,下个星期就别说那些不负责任的话了。」
「是……」
听到我回答得有气无力,东主任得意地笑了。
「我对你就没有期望了,好好努力吧。」
我盯着她的背影,咬紧嘴唇。泛不着这样说话吧!我确实欠缺一点专业知识,到底能够有甚么表现呢?我在成衣公司上班,却对布料的种类和设计方式一窍不通。我不甘心,不愿意_个机会无疾而终。原来打算下班的,现在却折返资料室。这里存放了各种资料,有介绍布料基础知识的参考书等等。也许一个星期没有可能突飞猛进,但既然走到这一步,就尽管奋力一试。
晚上,读资料读得累了,我就伸伸腰。
好想跟谁聊聊天,透透气。千穗说过要跟同学去喝酒,应该还没有回家,妈妈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我准要找时男了。
现在时男到底在干甚么呢?还是没有上班吗?还是每天喝酒胡乱吃东西吗?有没有打扫房间、把衣物洗乾净?
一想起这些事情,就想跟他碰面。我摇摇头,现在没空沉醉在回忆里。我丢开这种想法,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我念头一转,就打电话给协介了。这阵子千丝万缕的,就是没有跟他联络。上_次跟他讲电话的时候,听着像是染了感冒,现在已经没事吧?
铃声响起来了,对方拿起电话。
「呀,协介。是我,奈月。」
没有回应。
「协介?你怎么了?」
「是我。」
「呀……」
吃了一惊,是时男。我说不出话来。时男也好像跟我一样,只有淌着一阵难堪的沉默。我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句话来。
「为甚么你在他的家?」
「协介他有点麻烦。」
「麻烦?怎么_回事?」
「现在我不方便说出来。只想待在他身旁一些日子,好好照顾他。」
「协介身体有甚么毛病?」
「现在还说不定。」
「说不定……?」
「总之,现在还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你等一下好吗?再过些时候,待一切都有个归结,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
时男的声调非常冷静,我再也无话可说了。时男跟协介之间,有一种男人之间的承诺牵绊,不容我越雷池半步。
「是吗,我明白了,再见。」
我放下电话。
风从窗口潜进来。季节在弹指间转移了。
我站起来,拉开一线窗帘。夜空乌云飘游,像是流过_抹不安的情绪。
第八章
时男 大汗淋漓的下蹲运动
三天前,我接到协介那通莫明其妙的电话,就有一种从不曾有过的不安。协介一向冷静,从来不在人前表现软弱,那把声音却是赤裸裸的。
我马上抓起电话。
「是我,发生甚么事了?」
协介却没有回答。「协介,干甚么?到底怎么厂?」终於传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痛苦的呻吟「我不行了,完蛋了……」他就反覆说着这句话,情绪很不稳。「你等我,先等我过来再说。」我立刻前去协介的家。房间没有上锁,协介缩在一隅抱着膝盖。没有开灯,关住了_屋子湿漉漉的空气。他的姿态看来像是一块黑黝黝的石头,一动也不动。
我觉得事情要比想像中来得严重,我走近他,把手搁在他的肩膀上,那种触感却吓唬我了。怎么瘦得没模样了?
「怎么了?」
逗他说话,他也只管把一张睑埋在膝盖之间,没有任何反应。
好歹也要开灯,协介却说话了。
「别开好吗?」
我坐在地上,也不想勉强他说话,就打算一直等下去,待他自己开腔。
夜渐深。虽然说是新宿,这一带却沉静下来了。在黑暗立默着,总觉得连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的声音都听得到似的。
「对不起,给你挂了个莫明其妙的电话。」
协介在一个小时後,才开腔说话。声音听起来要踏实多了,我如释重负。
「不要紧。」
「独自一个人待着就受不了。」
「是吗?」
我点了香烟。在黑暗立,就是一种戳痛眼睛的红色。
「发生甚么事了?」
「不想说就别勉强好了。」
协介叹气。又长又深的一声叹息,让房间立的空气都抖动起来。他好像搜索枯肠似的,然後才慢慢把话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