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芝,今天我做了妳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我做了好久,尝一尝……不可以说不好吃喔!」他的轻声笑语,独自回荡在病房内。
女人依旧安安静静的,一点回应也没有,就如同过去一个月一样。
拉张椅子坐了下来,「猪肉是我自己跑到市场玄买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上传统市场……其实以前常常在想,等我们结婚以后,我一定会陪妳上市场,因为我看别对夫妻这样做,心里其实很羡慕。」
看着她,「最近恩斯都在骂我了,说我愈来愈像家庭煮夫,事实上,我是真的打算这样做……我打算把公司交给恩斯管理,我会永远陪妳……」
看着她始终没有回应的样子,他又觉得一阵心痛,「小芝,妳知道吗?看到妳这样,我真的很痛苦……」眼眶一湿,再度决堤。
精神科医生判定,叶芝宁罹患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而且症状相当严重,她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所感,也不愿意与外界接触。
在那个世界里,她或许可以寻得短暂的安慰,见到她想见的人,但渐渐的,她会萌生「众人皆逝,我何独留」的心理压力,甚至寻短。
医生认为小祁的死或许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但不至于造成她的崩溃,或许叶芝宁心里仍存有其他的恐惧。
吴嫂告诉他,芝宁一直对自己很自卑,怕自己会对蓝文皓造成负担,又伯他会再一次离开她。
叶芝宁身边的亲人一一离去,先是蓝文皓,再来是她父亲,接下来又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小祁,让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幸幅,甚至会拖累别人。
如此沉重的负担已让她不知如何面对,索性让自己不要再面对这一切的打击。
医生也同意,这可能就是主因。
而他,那个许誓爱她的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她的心理负担与压力,漠视她的心理健康,让她把自己逼疯。
他怎么能不痛恨自己?怎么能……
蓝文皓拿起另一条干净的毛巾系在叶芝宁的脖子上,再拿起汤匙跟保温壶,「小芝,嘴巴张开,吃点粥,等一下要吃药。」
叶芝宁还是一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蓝文皓舀了一口,轻轻吹凉,「啊——」将汤匙放在叶芝宁微张的嘴边,汤匙向内倾倒,匙内的粥进去了一半,另一半则洒在刚刚系上的干净毛巾上。
「乖!」蓝文皓拿起毛巾,擦干她嘴角的余渍。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刚开始的时候,所有送到她嘴边的食物几乎没有一点进入口中。
就这样,蓝文皓一口一口的喂,一下一下的擦,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把一盅的粥统统喂完。
「很好喔!今天都吃完了……」看看窗外,「今天天气很好,等一下带妳出去透透气!」
接下来,蓝文皓把一旁的药包拿出来,拆开纸袋,所有的药丸都已经换成了粉末。
以现在叶芝宁的状况,吞药丸恐怕会噎住。
轻轻抬起她的头,将药粉倒入口中,再轻轻喂她喝水,让药粉溶化。
叶芝宁很乖,一点也没有反抗,可是蓝文皓看到这个画面,更是心酸。
药苦,可是她一点眉头也没有皱,对于外在的一切,毫无感应。想必,现在就算是他对她,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十分钟后,蓝文皓为叶芝宁加了件衣服,推了台轮椅,将她带到医院中庭。
中庭里绿草如茵,相当安静,微风轻轻吹着,因为有太阳照拂,显得不会太冷。
这不是小祁去世的那家医院,或许是因为怕触景伤情,他们换了一家医院。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小祁的事永远都是最难磨灭的伤痛。
叶芝宁坐在轮椅上,眼神依旧呆滞;一旁的蓝文皓蹲下身,帮她拉高膝盖上的毛毯。
「拉高一点,不要着凉了……」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蓝文皓看着前面跑过的两个小男孩,开心玩耍着,他眼里一片蒙雾,摇摇头,不再多想。
「小芝,我已经让恩斯去报仇了……抱歉,我能为孩子做的不多……」轻轻握住她的手,按摩她的手臂肌肉,「警方说,小祁会摔下来,不是丽娜直接造成的,我们无法要求她负责……但是,我还是采取了一些行动。」
他向纽约商会施加压力,要求撤换丽娜父亲的主席职务,然后再大举收购她父亲公司的股份,步步进逼,到最后,那老头亲自带着丽娜来向他道歉。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他的小芝变成如此憔悴的模样,这一生,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她再叫他的名字一次。
「小芝,我好想妳……」低下头,将额头靠在她的手背上,咬牙不哭出声,不让自己崩溃,他不能崩溃,他必须撑住,撑住……这样他才能照顾小芝。
可是,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小芝,妳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要自己承受这种痛苦?我宁可妳醒过来,像那天一样骂我,指责我,我不要妳这样……」
还是一无动静,可是注意看,却可以看见她眼里的波动。
「小祁的死,是我的错;没有发现妳自卑,也是我的错……妳醒过来,我愿意接受妳的惩罚!」
「……」
「小祁的死,我愿意以死谢罪,小芝,我愿意!」蓝文皓从一旁的水果袋子里,拿出一把水果刀。
「这把刀,只要往这里切下去,切断动脉……」蓝文皓发疯似的将刀子放在手腕上,「小芝,我切下去了……」
「老大!你在做什么?」刚到的恩斯看到这个画面,吓了一大跳,赶紧拨走蓝文皓手上约刀。
可是蓝文皓没空理他,因为他惊喜不已的发现到叶芝宁的眼角竟然流下泪水,一滴、两滴,落在蓝文皓的手上。
「小芝,妳哭了?」
「妳哭了?妳是有感觉的,我求求妳,醒过来!醒过来——」蓝文皓攫住叶芝宁的双肩不停摇晃,痛苦大喊。
她哭了?那代表她舍不得他死,是不是?
既然这样,她应该醒过来告诉他,亲口告诉他……
恩斯难过的抓住蓝文皓,制止他的疯狂举动,「老大,你会伤到大嫂的,快住手啊!」
蓝文皓浑身一僵,立即松了手,身子往后一拉,叶芝宁靠回轮椅上,整个人不自觉的在发抖。
挥开恩斯,扑上前去抱住叶芝宁,「小芝,别怕,对不起,不要怕……」
痛苦绝望的含着泪水,蓝文皓亲吻着叶芝宁的脸颊,「我不逼妳了……如果妳觉得那里比较安全,妳就待在那里……不管如何,我会永远陪妳。」
折断他的羽翼吧!
他宁可永远不再飞,也要留在这里。
他是风筝,但他愿意放弃飞的权利,因为他的风筝线,已经断裂。因为他想飞而不停拉扯,就此断裂。
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就让他停在这里,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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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春天已经来临,大地恢复生机,只有叶芝宁例外,她的脸上仍旧罩着冷漠与呆滞的霜雪,冬风吹不化,春阳照更凝。
蓝文皓已经放弃了公司的一切,他将全部事务都交给恩斯管理,并且正式向他提出要将总裁的职务交给他的决定,搞得现在连恩斯也整天哀声叹气。
这一天,他在医院里碰到吴嫂,不禁大吐苦水。
吴嫂凝视着病房,这一对孩子……不行!这样不行!